第八章 再留(1 / 2)

很快,大家夥吃飽喝足,一個個紅光滿麵的,互相攙扶著,唱著不著調的二人轉,有些東倒西歪的結了帳出來。

外頭的淩厲東風也顯得沒有往日那麼割臉,隻因為內心此刻,都是火熱的。

許無心默不作聲的跟在這三五個大個子身後,腳下踩著冰淩子,咯吱咯吱的響,耳邊時不時是那荒腔走板了的邪門調子,她也不抬頭,隻是望著腳底心略微打滑的地麵。

偶爾仰起頭,前頭大個頭把陽光遮擋住了,也把從西北高原吹來的風擋住,罩在對方陰影下,無心的影子顯得格外瘦小,被遮擋得無影無蹤的。

這群人就這麼晃悠著往孔翠娥的那片子出租屋房走,才剛走到巷子口,就聽到裏頭嗚嗚咽咽的,有人唉聲歎氣,有人哭天搶地。

這幾個人麵麵相覷了下,李方是個大嗓門,衝著裏頭嚎了一嗓子:“喂,裏頭嚎喪呐,出啥事了?”

裏頭的聲音頓了下,就看到孔翠娥幾個從那頭頂萬國旗那兒冒出頭來,打眼瞧著是他們幾個,孔翠娥先顫巍巍走出來,迎著許大有過來:“哎喲,不好了,大有兄弟,這可咋整呐,剛有個人來說,咱們這塊已經被人收購了,要建什麼高級區,我們都得搬走!”

“啥?!”許大有銅鈴般大眼一瞪:“啥玩意?他姥姥的誰說的?”

有人過來也說道:“可不是咋滴,真正的呢,哎喲你說咱可怎麼辦喲,人家有低保的還能有個說理的,咱這可都是黑戶,說讓搬遷就得搬遷,連個說理的地都沒呢。”

“嗨,如今這地,哪不是寶貝,這麼大塊地麵荒廢了有些日子了,肯定是塊肥肉,咱又不是有戶口的,人家說讓搬走,那還算客氣了,天要亡咱咯。”

孔翠娥抹了把風霜老臉,濕漉漉的,神情中的麻木,多少增添了些個惶恐:“這要真得搬,不是要老命了麼,我老婆子能去哪啊?”

許大有喝了酒,頭腦正熱呢,不由大聲嚷嚷:“操蛋,誰他媽缺德幹的這事?還沒個說理的了?不行,我找他們去,憑啥咱得搬走,咱就不搬!”

對對對,一塊的幾個大漢一起嚷嚷,許大有腦子一熱,就要走,被一旁許無心一把拉住:“大哥。”

“哎,妹子,甭擔心,咱總有說理的,要是不行,咱橫豎一條命,我就不信這年頭,就他娘的沒法子了。”

“你上哪去找人?”許無心輕輕說了句,把個頭腦發熱的許大有說得一愣,撓頭:“哎,對哦,誰,那誰,是誰家的啊?”

眾人麵麵相覷,隻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坐著個大鐵殼子來,一本正經說了幾句話,意思大致就是那些,這些人都是沒啥文化的,如今被這消息一棍子打蒙了,卻是誰都沒意識到真正要緊的地方。

許無心看了眼眾人,走近孔翠娥:“大媽,你知道那是哪家的開發商嗎?”

孔翠娥迷茫著眼:“我沒聽清,也不懂哇,哎,大妹子,你說這可咋辦?咱這命,怎麼就那麼苦?”她微微歎著,隻是一種麻木的概歎,臉上隻有絕望的風霜,淚,也是渾濁的。

許無心看著她,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麻木,他們都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生命,如螻蟻一般的卑微,可是卑微的螻蟻,也有偷生的欲望,誰又能明白這渺小生命的一點點祈望呢。

有一個年級稍微輕一點的女人琢磨了會,說道:“我剛才看那個車子吧,好像挺眼熟的,四個圈圈,哎,好像是挺好的車子哦,我聽那個穿西裝的和車子裏的人說話,說什麼梁少,是個大人物吧?”

許無心目光一凝,看向她:“你聽得沒錯?他喊了梁少?”

那女人猶豫了會:“好像是吧,我看那個家夥鼻孔朝天傲氣的很,可是對著裏頭卻屁股朝天,跟孫子似的,裏頭那個看來是個大老板。”

許無心默然,四周的人這時候又在琢磨的琢磨,歎氣的歎氣,許大有看了她一眼:“妹子,你想什麼了?”

許無心低著頭沉吟,目光有些呆滯,很久很久以後,突然抬頭:“哥,大媽,你們別急,我去一會。”

說完轉身就走,許大有急了:“哎,妹子你去哪啊,別亂跑。”

許無心沒搭理,撒開腿跑了起來。

她一路用腿,就這麼跑過了幾站路,近一個小時的路程,終於站在了天堂雅閣的大門前。

望著頭頂這棟金碧輝煌的大樓,白日裏的這棟樓,看起來與四周的,並沒有什麼格外不同,建築上采用了歐式的宮廷樣式,有一種大氣磅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