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她可以從早晨的買菜、洗菜、揀菜、燒菜全部包幹,還連帶吃完後,把最後一個小碟子都洗好擦得亮晶晶光閃閃,地板、家具抹得纖塵不染,所有的靠墊、枕頭拍鬆拍軟,順帶著再往鐵絲上撂上幾大串洗好的衣物。雖是洗衣機洗也屬難能了,許叔和許姨(小葦的父母)笑眯眯地坐在單元樓下的石桌子上搓著小麻將,間或叫小葦送一杯茶或拿一把扇子。
若不是親眼所見小葦一身打扮,瘦瘦的腳趾踩在肥肥的拖鞋裏忙出忙進,一頭卷發用橡皮筋綁得硬邦邦的,真不敢相信此小葦就是彼小葦。而到了晚上,做了一天家務的小葦拾掇得順順溜溜,頃刻間又由灰姑娘變回公主狀,照樣光彩照人地跑出去泡吧、唱歌了。
小葦不太喜歡看太沉重的書,每每看到我書櫃裏厚厚的一本本大部頭,她說隻看一眼便是腦袋疼得要命。她喜歡看漫畫、看配了淡水彩畫的小散文,不為別的,隻因為簡單快樂,不需要思考,一如那些清透明快的色彩。小葦還有一大積蓄,就是她的幾百張cd,從名曲到搖滾、爵士到拉丁,各類中外歌星發燒碟一應俱全,連坐馬桶時她的音響也震得山響。小葦還挺橫,對味的朋友,相識十分鍾就請人家喝酒、唱歌、打遊戲,玩得不亦樂乎;不對味的人,三句不入耳的話,翻了白眼,抬腳就走。
小葦也抽煙,細長的手指很優雅地翹著,在夜色中燃一點火花,她說很好玩。就喜歡看煙頭緩緩地燃著,猛一吸,火花亮亮地往前走,她說像人生,努力一些,火花就很亮,一停下來,火花就暗了。偶爾也聽她提起這個小城的沉悶,一心想天馬行空闖蕩一番,隻是不忍麵對父母難舍的悲傷。
有一天,小葦神神秘秘地拿了一張照片給我看:
“嘿,這小子怎樣?”
我接過相片一看,蠻帥的一個男孩,陽光型的,看上去笑得非常健康燦爛。
“誰呀?”
“還記得那次我們去泡吧嗎?有幾個男孩給我們送玫瑰花的。”我點了點頭。
“就是其中的一個。”
“和你?”我驚呼起來。
“感覺還不錯,後來有一天泡吧又碰上他了,一起喝了點啤酒,他給了我他的qq,開始也沒在意,誰知道後來聊著聊著竟聊出點感覺了!”小葦說得照樣輕描淡寫。
我摸了摸小葦的額頭。
“你沒發燒吧!人家還在上大三呢!你們相差好幾歲呢!況且你不等你的鑽石王老五了?”
“鑽石?王老五?哈哈——”小葦大聲笑了起來。
“《星星是窮人的鑽石》,聽過這首歌嗎?嗬嗬,現在我的心裏已經有鑽石了。再說我不可能是窮人!這男孩在北航(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讀書,應該很有發展前途的,以後沒房沒車別來見我!”
小葦照樣地每天上班、下班、泡吧、上網,照樣地每天更換時裝從我的窗前經過,日子就這麼嘩啦啦地跟她換時裝一樣從我們眼前溜走。我想她跟那男孩早玩完了,網戀嘛!都是見光死唄!
直到有一次,她好幾天沒來上班了,突然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她已經辭職了,要去深圳。聲音淡淡的,卻嚇了我一大跳。
“那個男孩畢業了,去了深圳,要我一起去。”她的聲音少了往日的幹脆。
“家裏阻力很大,也有些舍不下我爸我媽。”
“你們還在交往呀?”
“我也沒想到這次會中毒很深,純粹和專一,這兩劑藥放到愛情裏毒性太烈,我無法招架。”小葦又戲謔地哈哈笑了起來。
小葦最終還是走了,去了深圳,許姨為她這事哭得很厲害,但小葦走那天還是去送了她。誰知一走就是兩年,後來聽說她在深圳一家迪廳裏做dj,月收入接近五位數。
今年春夏之交,小葦和她的大男孩回家探望許叔許姨,我在街口碰見了她,笑吟吟地挽著那個帥得紮眼的“毒藥”,還是一樣的時尚,隻是變了一種味道,很經典的那種。頭發長了,也直了,垂在腰際。
甜而沙啞的聲音附在我的耳邊:
“我們已經辦了結婚證,年底辦儀式,房子和車都買了,不過是按揭的。”
小葦那天竟然穿了一襲我幻想中的白紗裙。
我愣了一下,衝她笑了起來,因為腦子裏突然又冒出白荷的印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