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與危,死與活,如同手中方向盤的圓,誰個能說出它的起點與終點,一切都是宿命,一切,也就不再重要。
高燒沒有完全退,我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找尋強巴。可幾天裏,都尋找不到強巴,我急了。
我又來到了天葬台,這裏沒有一個人,隻有一隻蒼老的鷹在天葬台上饑餓地張望著,它死死地盯著我好一陣子,挺瘮人的。我想到了那張世界聞名的照片《饑餓的非洲》。我擔心那鷹會把我當成死人,我對著它拚命地呼喊著強巴的名字,還用勁揮舞著手臂。它並不驚慌,隻是失望地在原地搓了搓爪子,左右觀望了幾眼,灰心喪氣地飛走了。這是一隻不合群的鷹,和我一樣孤獨、絕望。
我來到了山下麵的寺廟,問一位在屋簷下曬暖的老僧人:“紮西德勒(注),您見到強巴沒有?”
老僧人眼皮都沒眨一下,冷冷地說:“好多天都沒見到強巴了。”
“突及其。”(要在下麵加注解)我對老人說完,失望地走了。
我來到村子後麵山上的樹林,在這裏,我差一點被熊吃了,是強巴的妙音支走了黑熊,神奇地救了我。可是今天神奇沒有再出現,強巴不在這裏。
我來到了鎮上的藏茶館,裏麵坐滿了藏族男人,滿屋繚繞的煙霧,滿地的煙頭,濃濃的酥油茶味,唯獨沒有我熟悉的強巴身上的氣味。
我看到卓嘎依然忙活著,她看見我,友好地笑著,問道:“普姆,(注:藏語:姑娘)有事嗎?”
“強巴來過這裏嗎?”
“沒有,多布丹沒有來這裏。你坐會兒吧。”
“不了,卡裏秀。”注:藏語:謝謝。
我想到了去賣鸚鵡的地方看看,快走到地方了,我收住了腳步,我怕那些戴白帽子的男人會認出我,那樣後果不堪設想。我遠遠望見沿街的商鋪門口依然有賣鸚鵡的,還有許多小鳥,那些鐵籠裏小鳥的羽毛很漂亮,綠色,紅色,金色的,樣子可愛極了。強巴要在這裏,一定會阻止他們的。
回到村裏,我手搭涼棚,暸望著對麵的雪山,肉眼看到的距離有限,我好後悔、好後悔把德國葛爾茨望遠鏡給扔了。
我再次來到了樹屋,我又找遍了樹屋的四周,依然沒有強巴的影子。返回樹屋的路上,曾幻想著,強巴一定會得意地坐在石階上朝我笑呐……一切的希冀都破滅了啊!凝睇著兩樹中間構造的強巴的住所,我真想把我像樹屋一樣把自己的命懸掛在樹上給強巴看!
一個星期過去了。
強巴,你在哪裏?你又能到哪裏?
就算是你那天在雪山上看到了我的繼父,即便是看到了我們的相擁,你也不致於這樣躲避著我呀!難道這是不可饒恕的罪惡嗎?強悍的強巴啊,你平常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呐。
或許,是我們愛得不夠深?
或許,強巴是那種......
不、不,睿璽不願給強巴頭上布置任何罪名。快三年了,時間見證了我們真摯的愛情!
已經是第八天了。
不知道時辰,我起床後,不洗臉,不刷牙,先把電水壺盛上水,枯坐在那裏,一直等到地上電水壺裏的水沸騰起來。我跟自己打了個賭,等電水壺的水燒幹,強巴會出現在我的麵前,若強巴不出現,我立馬開車回家。
想到要回那個冰涼的家,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為了打發時間,我背誦海涅的詩,這首詩我給強巴朗
誦過好幾遍,他說他很喜歡,他也許會聽得到,聽到後他會來找我的。
在我極端的黑暗的生涯裏
曾閃耀過一個清姿
如今這清姿已經消失
我周圍盡是茫茫的黑夜
是的,到處是黑暗,我想抓一把黎明的光撒到茫茫的黑夜上。
電水壺裏水沸騰的聲響如雷貫耳。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屋外傳來牛羊歸圈的動靜。
村口有母親呼喚淘氣的孩童回家吃飯的悠長地吆喝聲。
有誰在吹著口哨,調子是昔日情歌王子倉央嘉措的《在那東山頂上》,有些走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