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飛翔鳥兒落在了枝頭。
正在爬坡的黑熊停下了熊掌。
鷹群一個個瀟灑地滑翔到強巴的腳下。
馬兒中止奔馳站在鋼琴下的山坡上邊。
還有毛茸茸的小兔、長尾巴的鬆鼠、五彩繽紛的飛禽、甚至還有七星瓢蟲,它們成群結隊而來,匍匐在鋼琴立柱周圍的土地,山坡,草叢。
強巴的油畫筆在畫布上抹下了第一筆,油彩的芬芳頃刻彌漫於天地之間,黑白琴鍵正是在這一刻及時彈奏出李斯特的《愛之夢》第一串音符,德國詩人弗萊裏格拉特抒情詩句在音樂中唱響:
愛吧!能愛多久,願意多久就多久吧
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時刻快要來到了
你的心總得保持熾烈,保持眷戀
隻要還有一顆心對你回報溫暖
隻要有人對你披露真誠
你就得盡你所能教他時時快樂,沒有片刻愁悶
還願你守口如瓶:嚴厲的言詞容易傷人
天啊!——本來沒有什麼惡意——有人帶淚分離
彈完,唱完,我嘴裏還在吟唱著那句“愛吧!能愛多久,願意多久就多久吧”。
我熱淚滂沱,晶瑩的淚珠滑過了我的麵頰,濺落在琴鍵上,發出顫巍巍的脆響,那脆響在雪山峽穀中回蕩著、回蕩著.....
陶醉中,我想伸手捕捉那世界上最醉人的生命交響曲!
(那遊絲一樣的旋律,)手臂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是我驚動了毒蛇嗎?
我被驚嚇出一身冷汗。
待我睜開眼睛;
雪山不見了。
強巴不見了。
孩子們不見了。
鄉親們不見了。
飛禽走獸無影無蹤了......
我拚命地瞪大眼睛,確是模模糊糊地看到卓瑪,頓珠,還有村長的老嶽母在眼前晃悠。
一個藏族男醫生人正在我的手臂上紮針。
討厭,就是這一針紮破了世界最美妙的夢境啊。
我心裏一遍遍地惡毒地詛咒著那個紮針的男人。
曲珍最先說話:“睿璽,你終於醒來了,你生病了,我進來喊你,你一聲都不吭,我拿手拉你,你的手燙得怕人。我趕快叫醫生,醫生說你是受了涼,正在發高燒,重感冒,打上藥水就好了。來,先把退燒藥吃了。”
我乖乖地把曲珍遞給我的藥吃了。
“睿璽,看到你倒在地上,嘴裏說著胡話,渾身發燙,我們可都嚇壞了。”曲珍臉上驚恐地神情還殘留著。她接著小聲補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就覺得你不對勁兒。”
我看著撒落在睡衣上零落的黑發,我無意的把手擋在了胸前,勉強地笑了笑,“謝謝你,曲珍姐。”
看著滿屋的人,我歉意地朝著大家虛弱說:“沒事了,謝謝你們。”
“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曲珍很會體貼人。
大家都出去了,隻有卓瑪還不肯走,苦著一張娃娃臉站在床頭,清澈的雙眼有了憂傷。(緊緊地拽著我的手。)
我無力地笑著說:“好卓瑪,沒事的,快回去吧,有事,我會讓曲珍叫你。”
卓瑪眼睛濕濕的,不舍地走了。
屋裏剩下我一個人。
我為什麼要醒來呢?
我為什麼要回到現實中?
我,還想返回到夢境。
隻要還有一顆心對你回報溫暖。
隻要有人對你披露真誠。
你就得盡你所能教他時時快樂,沒有片刻愁悶。
還願你守口如瓶:嚴厲的言詞容易傷人!
天啊!——本來沒有什麼惡意——有人帶淚分離……
我一邊在心裏朗讀著夢中弗萊裏格拉特熟悉的詩句,一邊呼喚著,強巴啊,你快過來呀!快快告訴你的睿,我的這個夢,不,我們的這個夢,究竟預示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