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卓瑪加入到了跳舞的行列，我學著卓瑪的動作，跳著，笑著，往日內心儲藏太多的傷感被熱鬧的氣氛蒸發了。在西藏，經常能看到人們歡快地唱歌，歡快地舞蹈，使得外來的人也常常會被這種快樂感染著。
唱《北京的金山上》的是村裏五保戶的老婆瓊吉，五保戶尼瑪已經七十歲了，村裏看著他行動不便，有熱心人出頭給他介紹了這位死了老伴的瓊吉。 她也就是五十歲，可看起來就像六十多歲的樣子，這都是常年勞累和高原強烈的紫外線照射的結果。來村子兩年多了，我發現村裏的婦女們，極少有人為自己的容顏上過心，每天伴陪她們的是身上背著的沉重籮筐。每次她們見到我，總是會從兜裏大方地拿出一把酸奶渣塞到我的手裏，很少說話，一律燦爛的笑容。到現在我屋裏的背囊裏裝滿了酸奶渣，它太硬，很難咬動，也太酸。這就是她們平日簡單依賴的零食。
我興奮地跟著瓊吉哼起了這首五六十年代的歌曲。
瓊吉唱得很投入，她的歌聲太像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瑪的嗓音了，不同的隻是兩個人的命運。村裏十幾位穿著棕色的果秀、頭戴解放軍帽的婦女歡快地圍攏過來，和著歌曲跳起了很有節奏的舞蹈。
這首歌曲唱完，我們停了下來，等著下一首曲子響起。
頓珠大方地拿起錄音機旁的麥克風，引子奏響，頓珠放開了歌喉。這首歌旋律歡快，歡快得敦促著人們不得不載歌載舞。卓瑪告訴我，這首歌叫《吉祥藏曆新年》。頓珠邊唱邊跳，滿臉通紅，我覺得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跳躍著。
頓珠，平時我沒太在意他。今天他一身時尚，寬大的白色對襟毛衣，毛藍色牛仔褲，配上他古銅色的臉頰，一米九的個頭兒，讓我油然想起漢族的民諺：羊群裏跑來個駱駝。剛要放聲笑，想到今天是頓珠爺爺的祭日，趕快收斂住。可再一看頓珠，仿佛真地置身於藏曆新年的慶典。頓珠呀，今天可是紀念你爺爺一周年的祭日，你怎麼可以這樣的歡快呢？擱到漢族那兒，這可是大逆不道啊！也是啊，西藏的習俗、西藏的一切確實和內地不一樣，連這裏的空氣都讓初來乍到的內地人吃不消呐。
說實話，像頓珠這樣的歌手，要是到了都市演唱會上，會迷倒一大片女大學生的。我和卓瑪成心圍著頓珠跳著，頓珠看了，歌聲更加發飆了，整個人幾乎要隨著歌聲飄起來。
頓珠唱完了，我端來一碗青稞酒遞給頓珠，頓珠揚起頭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端著空碗對著我傻笑，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轉過身子，看到旁邊不少的人在開懷暢飲，尤其是那些藏族婦女，她們的酒量大得驚人。
音樂再次響起，大家繼續唱著，跳著，喝著。我也喝了很多的青稞酒，拉著頓珠的手在人們的中間蹦起了迪，頓珠滑稽地模仿著我瘋狂地扭擺。我有些恍恍惚惚了，醉眼朦朧中，我看到空闊的村院膨脹著，矮牆院外悠閑的豬羊變成了牛馬，山坡間的野花比磨盤還大，藍天上雲朵成了飛翔著的五彩斑斕的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