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巴,是母親的魂兒把你召喚回來的,母親不要你走,母親的意願,是要你找到親生父親,是吧,我的強巴。”
說著,我把強巴手裏的十字架拿下,鄭重地給強巴戴上,我被那一雙眼睛裏翻湧著的潮水和新生的光芒給強悍地衝擊著,險些站不穩。強巴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並沒有看我,我知道,強巴還奔走在回憶的路途之中。
“是的,睿璽,母親去世那年,我才八歲,母親在帳篷裏半躺著,旁邊是奄奄一息的牛糞火,母親殘喘著告訴我,孩子,記住,你父親是個英國人,他來西藏是尋找香巴拉的,結果,他尋找到了我……”
“睿璽,我的家鄉在藏北的當雄的納木錯,在那裏,母親和那個英國人相好了,然後有了我。父親說他回去後,告訴家人,然後再到西藏接我母親去英國,結果他一去不返。母親拉扯著我,每天在放牧中把希望都寄托在等待中。後來,一次無意中,我拿一根沒燒完的木炭棒在地上畫畫,被一對來西藏寫生的美院夫妻看到,他們告訴我母親,說我有極好的繪畫天賦,讓我到北京去上學。母親說我們沒有錢到那麼遠的地方上學,那對夫妻說可以資助我,母親答應了,可是沒多久母親去世了,不久那對夫妻真地來到西藏把我領走了。沒過兩年,他們離婚了,把我送到了孤兒院,在孤兒院裏。一位來參觀的叔叔看到牆報上我的畫,他了解了清楚我的情況後,慷慨答應資助我讀書,畫畫,一直到我考上大學,就在我剛上大學沒幾天,那位叔叔因車禍丟了性命。有位老人說,強巴這孩子,命太硬。
“我是靠勤工儉學在美院繼續我的學業,畢業後認識了易寒。那時的易寒,是一個單純、幹淨、有靈性的女孩啊……”
強巴停止了他的故事。
我已經有了故事的結尾,我不願再聽到悲催的內容,我有意轉換了話題,“強巴,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你是怎麼當上了天葬師的?”
“我從唐古拉山下來後,我決定從此離開都市,銷聲匿跡,我永遠把自己的故事埋在心底。後來,我有緣認識了一位老人,他是世襲的天葬師,他認我做了幹兒子,我繼承了天葬師的職業。當我第一次獨立拿起解剖刀時,我知道,它從此將永遠地替代了我往日手中的畫筆。我立誌把天葬台當成我的畫板,把亡靈當作我的藝術之神,我要讓他們在死後幹淨純粹地輪回。我,從此也把每次走近天葬台都視為自己的輪回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