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屈辱的活著比悲壯的死更需要勇氣。
畫展到了第三天下午,要撤展了。
《月亮在飄》那幅畫前站著一個女孩,她久久地站著,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的母親過來拉她,女孩生了根似地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問她:“你喜歡這幅畫?”
那女孩點點頭,我看到女孩身上有一種詩化的氣質,我打心眼裏喜歡這種心靈超越凡俗的女孩子。
她母親告訴我,她女兒對繪畫到了癡迷忘我的境界,平常要想罰她,就是不讓她畫畫兒。
這時,強巴來到我的身邊說:“我們走吧。”
那女孩對著強巴,有幾分央求地說:“藍眼睛(的)哥哥,我可以和你在這幅畫前合影嗎?”
“當然可以啊,小妹妹,你喜歡這幅畫?”
“不隻是喜歡,是愛這幅畫,愛這幅畫裏的哥哥姐姐,畫中的情景是我第一次見到。”女孩強調說。
這時,她的母親高興地拿著相機過來,在《月亮在飄》前給女兒和強巴連拍了幾張合影後,母女倆心滿意足地擁抱了一下,好感人啊。
強巴一邊笑著對著女孩揮著手,一邊拉著我往外走去。我不停地回頭看著那個女孩,她仍在那幅畫前站著,一動不動。
強巴說:“你在看那女孩吧,我也特別喜歡幹淨的女孩子。睿璽你知道嗎,那幅畫是我們最好的紀念,多少人要買,我都婉言拒絕了。”
“強巴,你看那女孩。”
強巴轉過身來,女孩正癡癡地看著我和強巴。
“藍眼睛哥哥。”我對著強巴,學著那女孩的話。
“睿璽,你是想讓我把那張畫送給那女孩?”
“我可沒說,是你說的。”
“那好。”說完,強巴走過去對著女孩說,“我知道你特別的喜歡這幅畫,我送給你。”
那女孩睜大了眼睛,後退著,聲音裏充滿怨氣:“藍眼睛哥哥,你誤會了,我愛這幅畫,可是我並不是想要得到這幅畫,我不喜歡你了。”
我和強巴都愣住了。
女孩慌張地拉著她媽媽的手走了,女孩的媽媽朝我們遞過來一副抱歉的笑容。
天啊,一幅上千萬的畫兒送給女孩,她居然不要,而且還生氣走了,不可理解解。
“強巴,這個女孩太讓人琢磨不透了。”
“睿璽,那張畫一定觸動了她,否則她不會這樣。”
“你怎麼知道?”
“我在國外舉辦了很多次畫展,每次都有這樣的情形發生。在法國那次畫展,那幅畫已經被人收藏了,畫的題目叫《我會在這裏一直等著你》。畫麵,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佇立在雪山之巔,穿一身鮮紅的登山服,手拿一根雕花枴杖,他的背微微駝著,凝望著遠山。山下,是飄揚的經幡,肅穆的寺廟,安祥的犛牛,嫋嫋的炊煙,還有天真的藏族孩子在山坡上玩耍。這幅畫,我要表現的是一位保持著童真的老者,懷念著年輕時沒能實現的愛情,在雪山之巔,期盼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從遠方走來。一位滿頭銀發的法國老太太,滿眼含淚地對著我說,我要收藏這幅畫,我太愛它了。畫展完了,我把那幅畫親自送到了她家。老人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看著它,我可以安心地走完自己的路了。”
我被強巴的描述感動著,是啊,剛才那個女孩還沒有走上社會,是還沒開始有欲望的花季,而那雪山上的老者又是逾越了欲望的晚秋,這兩個年齡段是人最幹淨、最純粹、也是最感人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