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天葬師，原來你身邊沒有女人，其實我是在試探你。”
“你直接問我不就行了，那麼累幹嘛。”
“幹嘛那麼直接，含蓄一點不好嗎！”我發現天葬師的眼睛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天葬師不再看我，他眼睛轉向了小窗外說：“每天陽光都這樣的強烈，就像你的問題。”
“天葬師，你想說什麼呢？要表達什麼呀？”
這時，卓嘎端來了熱騰騰的餃子。
“吃餃子！”天葬師拿過一個空碗，給我撥了半碗餃子，也把我的問話給撥到一邊去。
我盯著碗裏的餃子說：“我不想吃。”
天葬師頭都沒抬，“吃！”
我想起了卓嘎手指甲縫裏的汙垢。
他看我不動，就拿過我的碗，把餃子粗魯地倒進了他的碗裏，呼呼地吃了起來，我明白那樣子是故意氣我。看著他吃的樣子很香，很過癮，也很來氣。我知道他生氣我不吃餃子的原因。吃完了，他拿手擦了一下嘴擦，把飯錢結了，接過卓嘎遞過的牛皮包，拉起我就往外走。
“天葬師，我們到哪裏去？”
“你不是不習慣藏茶館的味道嗎，你不是吃不慣藏族人煮的餃子嗎，你不是嫌棄她們髒嗎，那你跑到西藏幹嗎來了，你滿身的臭毛病，現在送你回家。”
我一甩手，生氣地衝天葬師吼道：“你憑什麼教訓我，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我看不慣又怎麼了？明明茶館裏麵很髒，滿屋的油煙味，滿屋的臭味，滿地的煙頭，還有卓嘎手指甲縫的汙垢，難道她就不能拿指甲刀剪剪掉嗎！再說了，看到了這些，我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說得好啊，西藏的藏民世世代代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的，他們淳樸，自然，純粹，他們的笑容幹淨而且燦爛。你嫌棄這，嫌棄那，窮講究，那不如你還回你的都市去，留在西藏幹嘛？”說著，他又狠狠地拉起我的胳膊，“走呀，我送你回去，你不要在西藏住下去了，你走吧，快快回到你那幹淨的窩裏去，你，不屬於這裏。”
我用力推開了天葬師的手，眼淚忍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掉著，心想，從來沒有人敢對我這樣霸道，就憑你是天葬師嗎？
也是，本來是要回去的，就是一場黑熊事件，讓我留在了這裏，結果正是這個使我留下來並留戀的人讓我經受著侮辱。我來西藏幾個月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終歸想幹什麼，心裏空落落的，每晚上聽著那一聲聲狗吠，我都會期盼著什麼。好不容易遇到了這個天葬師，看到他，我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心裏踏實了許多。可我很快發覺，他，好像和都市有著深仇大恨，而我，今天幾次成了他對都市宣泄忿詈的靶子。
好吧，走就走，我回都市去，我回到那個疼我愛我的繼父那裏，回到母親那裏，那個家雖然冰冷，可畢竟還有我棲身的窩，這裏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雪山再美，森林再綠，山野花再絢麗，藏民的笑容再燦爛，我還是我，我笑不出燦爛，裝不出純真，做不出純粹，行不出樸實來，我走還不行嗎？用不著你這個天葬師來趕我走。想到這裏，我連看也不看天葬師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