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裝什麼也沒有看到。我有了得勝者淺薄的驕傲,同時我也知道,兩個漂亮女孩兒間的戰爭也拉開了序幕。
我從展廳悄然退出。
強巴的口才,強巴的睿智,強巴的風采,和他在西藏的單純、善良、詭異和神秘相比,現在的強巴震懾力和才華深深地灼傷了我,強悍地擊倒了我。
退到了美術館門口的台階,我轉身走去,心裏割舍不下,總是有點隱隱失落的痛覺,如同這腳下的階層,往前走一步,便會失落一階,一步一階地終將會跌落到最初的陌生的地平線。
好你個強巴,在西藏你就禍害了我的靈魂,今天的你,更是了得,瞧你那範兒,那型兒,折煞人呐!在劍橋老鷹酒吧,我依然把你當成了西藏的天葬師,依然是那個和我愛著的憂傷的大男孩。可眼下發生的一切,你這個無比輝煌的強巴,你這個讓我朝思暮想的強巴,突然變得如此生疏和遙遠。
不想那麼多了,走吧,也許不見麵會更好。
索性我回英國去,去找我的弗蘭克,那個純真的男孩,那個直接的男孩,跟他在一起,沒有疑惑,透明見底,無須動腦筋,一點都不累。
思緒一下子亂碼的屏幕一樣又跌落到繼父那兒,這是怎麼了?和繼父在一起的時候,我也總是走不進他的內心世界,如同眼下的強巴,他的灼人光芒像是不敢觸摸的火球。
“睿璽!”
我的胳膊被人從身後死死地抓住,一聲再熟悉不過的“睿璽”,一瞬間擊毀了我心中搭建的積木一樣的失落王國。我被使勁地拉了過去,身體被猛地調轉了個兒,我甚至感觸到身子在180度調轉時耳朵旁邊呼嘯的風聲,這風聲也隻有在西藏高原才能領略到。
“睿璽,為什麼要走!說好在這裏見麵的,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有回答,我看到了他身後所有的人都在睜大眼睛驚奇地注視著我們,敏感的記者們已經在頻頻地摁動快門,剛才那位不停地發問的漂亮女記者搶在第一時間發問:“傑克.強巴,請問這位是……”
強巴慢慢地放開我,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有看那位女記者,仿佛誰也不存在,他直接拉著我的手說:“睿璽,走,今天我要和你在一起。 ”女記者還要問什麼,剛張開嘴,強巴禮貌地朝她擺了擺手,依然無話。強巴就這樣拉著我擺脫了習慣圍觀的國人與窮追不舍的記者,他一直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好像生怕我再跑掉似的。我從他手掌裏能強烈地感受到他渾身在顫抖。
他近乎拖著我走到了那個穿一身黑西裝、神情嚴肅的高大小夥子麵前,急促地說:“對不起,這裏就交給你了,我要出去一趟。”
“嗨,傑克.強巴,這裏還沒有完事兒,你走了我怎麼給公司交代。”
小夥子話還沒有說完,強巴不容辯解地說:“該說的,該解釋的我都講解過了,如果還有問題,和我的助理談。有什麼事情,你們安排給他吧,我走了。”
小夥子囁嚅著說:“好吧,我現在就給你把車備好。”然後他用對講機說著什麼。
此刻,我把注意力全放到了強巴神情上。三十八歲的強巴好似剛剛從英國約克郡的呼嘯山莊走出來,神秘,頎長,優雅。如此成功的畫展啊,可從那雙湖泊一樣眼睛裏,我沒有讀出絲毫欣喜與驕傲的潮水。
強巴始終拉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背後目光的森林。
當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停泊在我和強巴麵前時,我發現那位漂亮的女記者也跟在後麵。
強巴聳了聳眉頭地問:“你怎麼也跟來了?”
女記者滿臉的問號,“我也不知道,你們這是去……”
“我們是回酒店去,莫非你也回去嗎?”
“當然,我想和你們一起回去,《輪回》的主人不在,我待在這裏還有什麼意思。”
“你可以采訪觀眾啊。”
“沒你傑克.強巴在,采訪其他人對於我,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強巴看了我一眼。
我哪經過這種陣勢,我無措地還他一眼,鴕鳥一樣鑽進車子,賭氣地把頭扭向一側。
我聽到強巴對女記者說了句:“嗐!真拿你沒辦法。 好吧,上車。”
女記者很懂事理,她選擇坐在了前排。
一路堵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