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師在西藏被叫做“多布丹”,是專門給人死後做安排和處理的職業。(天葬師每天都穿行在生與死之間、陰陽之間、鬼神之間、天國和地獄之間。)天葬師是生者和死者的銜接者和引渡人。
美術館裏看強巴畫展的人越來越多,一個畫展怎麼搞得像隆重的演出一樣。每個來看畫展的人手裏都拿著一張燙金的折疊的精美介紹,封麵大號字體傑克.強巴下麵,豎排著:一個藏英混血兒,一個孤兒,一個畫家,一個天葬師;給了畫家與畫展一個前所未有的神秘和傳奇的符號。
看畫的人摩肩接踵,不停地會有男人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我的身體,我很厭煩這樣的擁擠,我退了出來。心想,反正畫展有三天時間,明天下午再來,人少些,可以看仔細點,也好與強巴有多一點的相聚和交流。再說強巴現在肯定忙於畫展的事情,我不想這個時候去打攪他。
剛走到展覽的轉彎處,另一幅畫吸引到我的眼球,題目是《月亮在飄》。
畫麵上,一男一女,依偎在青稞田裏,仰望著天上的月亮。月亮慘白慘白的,和那慘白的《巴鬆錯》的白驚人的相似。瞧她女孩氣定神閑地仰望著夜空的模樣兒,那不就是我嘛!男的,毫無疑問是強巴,他則滿眼的憂傷,和慘白的月亮對視著。作為背景的雪山和雪山下的雅魯藏布江、綠樹、山花……所有的色彩都顯得暗淡,又有些曖昧地襯托著注定有故事的那一對兒男女。
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潮水,像是在遊泳池裏被嗆了口水,我不願再看下去,不願去蹚那回憶的湖水,我大步流星地朝展廳外走去,腦海裏有著鞋底在明鏡似的地板上敲出的清晰的聲音,強巴,你等著:
“我,我要和你舊事、新事一起結算。”
走到美術館入口處大廳,巨大的寫滿了簽名的紅色影壁前麵,裏三層外三層圍著一個人,各路記者們手裏的攝像機、照相機不停地忙碌著,還有不少記者拿著錄音筆都集中了一個方向,滾雪球一樣的人群還在擴大著。
強巴在回答記者的問話,顯然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
“是的,《蒙娜麗莎》的微笑,我相信人人都知道,可她的故事未必都知道。”
有記者挑釁地問道:“那你對《蒙娜麗莎》的故事是怎樣的理解,請給我們一個不一樣的解釋。”
頓時大廳鴉雀無聲。
我的腳步挪不動了。
和第一次在天葬台上傾聽的聲音是一樣迷人的渾厚低沉,略帶有古典意味的音韻。正是這樣的聲音這麼多年來一直著魔似地纏繞著我粘附著我牽絆著我,我不由地往前湊去,我想穿越過人層出現在強巴的麵前哪怕他看不到我,我最終還是被阻擋在人群外麵。就在這時,從人群裏麵又飄出了那親切熟悉的聲音:
“在法國的盧浮宮裏,人們駐足在蒙娜麗莎的畫前,以沉思的方式來膜拜這位心中的藝術之神。且不說達.芬奇的這幅畫的繪畫技巧和繪畫者的偉大貢獻,《蒙娜麗莎》被推崇為新式藝術最著名的偶像,她那莫測的笑容,被解釋為一種心領神會的表白,而她那神秘的表情,其實是在闡述一個事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她都品味過了。她,是個經曆豐富的女人,一個曆史的美杜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