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璽,在畫室裏,在散步時,在深夜中,我在心裏一直都拿不掉你的身影。睿璽,除了想你之外,我不管在哪裏,隻有拿起畫筆才能找到我自己,除此以外,我在這裏什麼都不是,隻有和你在西藏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地活著。在英國,我活得很不真實。”
“我也是,回憶起和你在西藏的時候,我活得實在,快活。來到這裏總是覺得欠著靈魂的什麼,我也說不好。不過,強巴,在西藏時,你的繪畫天賦我很欣賞。你當天葬師時,肢解屍體與繪畫藝術都同樣的出色。”
“你說對了,睿璽,每當我肢解屍體的時候,我都全當是一次神聖的藝術創作。”
“強巴,我曾經一度弄不明白,肢解屍體的刀和繪畫的筆,怎麼會一同出現在一個人的手上?”
強巴繃緊了嘴唇,沒有回答。
薄涼的月光下,康河裏有人們在劃動著手中古老的槳,木船下嘩嘩的水聲傳上岸來,讓心有了一種抵達港灣的歸屬的安穩。有人在河的對岸吹著長笛,聽出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
“強巴,我們離開已經有五年了,五年沒見了,我倆該會有多大的變化!”我問。
“我們的變化注定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強巴提高了聲音。
沉默,又是許久的沉默。
“睿璽,我的畫展你能來嗎?”
“一月三號你在美術館畫展,現在是十二月二十四號,下月三號之前我飛回北京,現在學院放假,當然可以參加。”
“太好了,到時候我們北京見。”
“我們又相擁在一起了。”強巴俯在我的耳邊,“睿璽,真的,真的想你,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至死都難以忘懷。”
“哦,強巴,你終於找到了父親,找到歸屬,心,不在飄了。”
“睿璽,你看,這是我父親。”強巴說著,從大衣內口袋裏拿出錢夾,取出裏麵的一張二寸大小的照片,“這個英國男人,就是他到西藏找到了我。在你離開我的時候,也就是我最彷徨的時候,他來到了西藏,找到了那頂黑色的帳篷,我們簡單而冷漠地相認了。我們回到英國後,他接受了我的要求,我在英國拿起畫筆,繼續我的繪畫事業。”
在古老的燈光下,(添加一個標點)我仔細地端詳著照片:“強巴,你和你父親真是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有頭發不像。”
“什麼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就是他的兒子。”
“是啊,在西藏你說過你母親和父親的故事。強巴,現在就告訴我你父親怎麼找到了你?”
“睿璽,說來話長……”
我看著強巴,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擾亂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