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回學校的路上,青萍的頭腦經微風一吹,清醒了許多。她當然不會當一飛雪梅兩個的電燈炮,那種尷尬局麵除了自取其辱之外還有什麼更合適的詞語去概括呢?在晃動的電車廂裏,青萍流淚了,不知是風中的沙塵迷了眼,還是初戀的失敗傷了心。
失戀是一顆難以下咽的苦果,如果單相思也算戀的話。這苦果她吃了整整三年半,以至於整個大學生活色調都是灰暗的。許多年後,青萍堅定地認為,單相思當然算戀,而且是無法安放的一片空虛的刻骨銘心的傷痛,這樣的傷痛使得她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
第三天晚上,青萍成功躲過了米蘭,獨自一人趕往火車站,沒有以往趕火車時的大包小裹,是隻身一人兩手空空。畢業前的這些日子裏,米蘭幾乎每時每刻都與青萍粘在一起,兩個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她們都知道,這樣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所以倍加珍惜。說來說去,也隻不過是四年裏說了不知多少遍卻從來也沒有理出頭緒收獲結果的閨蜜間的私房話。一會兒是肖一飛,一會兒又是夏東陽。夏東陽在前一年被保送讀本校古典文學專業的研究生,黛琳在畢業前一個月宣布與夏東陽分手。黛琳分到北京一家大型國企做文秘工作,這出乎所有同學的意料,更超乎大家想像的是,黛琳成為輔導員聞老師的新女朋友,聞老師分配到國家機關工作,黛琳顯然是隨他去的北京。青萍說米蘭這回你可以去安慰夏東陽那顆受傷的小心髒順便把他給追回來了,米蘭撇撇嘴說哪個去拾別人丟棄的破爛貨。青萍說你別埋汰夏東陽同學破爛貨專指女人好不好。兩人女孩子不禁笑作一團。
火車站裏人挨人人擠人,青萍選擇一個大水泥柱子後麵站定,舉目向順城方向候車處望去,透過熙來攘往的人流,遠遠地就看到一飛和雪梅兩人並排站立著,一飛手上是一隻棕色大旅行箱,雪梅背後是一個紅色牛筋布雙肩包,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不住地向進站口處張望。
車站廣播裏放著徐小鳳的《心戀》:“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隻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像要瀏覽一幅畫/隻怕給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隻好回避他/雖然也想和他說一句話/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青萍覺得怎麼全世界無果的情歌都是唱給她的,不免又是一陣傷感。
歌聲忽然中斷,女播音員廣播告知,開往順市方向的列車已經開始剪票了,請各位旅客拿好手中的票,準備上車。一飛雪梅還在焦急地朝進站口張望,直到旅客陸續走進站台,候車隊伍的長龍隻剩下短尾巴,才扭頭向剪票口走去。
望著兩人的背影走出剪票口,消失在通往站台的長廊,青萍淚奔了。她覺得此番就是與一飛的訣別,他們終將像兩條不期而遇的魚,相忘於江湖。
------題外話------
若果真相忘於江湖,真乃人生之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