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楓走到那破屋前,蜘蛛在這裏織起厚厚的網,塵土覆蓋的竹門已經褪去了昔日的顏色,橘紅的夕陽灑下的光輝在這破屋周圍,為它賦予了更讓人感到聖潔的滄桑。
“出來吧……”雪楓言語中的寒意讓屋裏人感到一絲可怕。
屋中走出一個女孩,身上披著一件雪白色的絨衣,眉宇間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卻那麼的溫柔,可愛。臉龐如一塊無瑕的玉,白色的絲發在微風的吹拂下飄揚著。雙眼中仿佛總有吹不幹的淚水,那讓人傾倒的雙眸中帶點沁心的芳香,有種讓人在那美麗瞳仁中死去的衝動,絲絲甜蜜的笑意輕輕地從嘴角上揚起。美麗的天使正在注視著雪楓那雙毫無所動的眼眸。
“你是夢族下一任的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冷酷無情,這樣的眼神我還是第一次見。”那雙眼睛在笑意中更加動人,若是在夢族的城池中所有的男子都願意為之死去,甚至連落雨城中最美的雪泫都要遜色於雪楓麵前的女子。但是站在她麵前的是雪楓。
“你究竟是誰?”雪楓眼中沒有絲毫溫柔。
“雪澈就是我的名字,其實你的心裏早就猜到了不是嗎?”那女子的笑容也暫時收了起來。
“念心術?嗬嗬,好厲害的法力。”雪楓冷冷一笑。
“嗬嗬,念心術這種法力,你不是也會的麼?還能稱得上什麼厲害呢?”雪澈的眼中露出一絲輕蔑。
“當然,但是如今的夢族,能夠學會念心術的人真的不多。”雪楓將視線移向別處,依舊是冷得可以凋零一切的神情。“你在看什麼?是愛上這裏美麗的景色,還是不敢麵對我的容顏?”雪澈清朗地笑了一下,像最清澈的搖鈴。
“盡管我承認你的容顏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美麗的,但是還不足以讓我不敢麵對。”雪楓身為夢族皇子的驕傲讓他對身邊的美人已經習以為常。
“難道你真的沒有一點情感麼?”不知道什麼原因,雪澈透明的眸子中已經閃現出了淚光。
雪楓不會不注意到這一點,口氣緩緩地說:“我不知道你為何落淚,你一直是一個傳說,也許你的眼淚也像你人一樣的虛無吧。”
“嗬嗬,麵對我這個讓夢族傾倒的女子,你竟然無動於衷,難道你心裏真的就隻有你妹妹嗎?”雪澈的口氣慢慢也變得冷酷無情。
雪楓知道在念心術的麵前再多的隱瞞都隻是徒勞,冷冷地回答說:“是的,妹妹雪泫就是我的生命!”
雪澈眼中卻無端的一絲失落,喃喃地說:“你的氣質真的讓我不能抗拒,在聖墓中我見過了無數的君王,無論是成功或是失敗,沒有一個人能讓我這麼傾心,但是為什麼你不肯看我一眼呢?”雪澈抬眼望著雪楓的雙眸,眼中的淚水沒有任何征兆地流出來。
雪楓冷冷的口氣仍然冰冷得可怕:“我不想看到你的淚水,妹妹現在是我在夢族唯一的寄托,或許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任何能讓我寄托的希望。何況夢族雖然有長久的青春,但你的傳說……”
雪澈輕輕地說:“唯一的寄托?你想說什麼?說我老是麼?但如果我說我比你小你信嗎?”語句中帶有無奈的笑意。
雪楓冷冷一笑:“好了,雪澈公主,戲就到這裏吧,以前那些人或許就是在這裏喪生的吧!請別把我看得和他們一樣。”
雪澈的眼淚突然消失:“嗬嗬,雪楓,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我遇見的最難對付的君王,所有來尋找缺月的人很少能過我這關的,看來我是低估了你。嗬嗬,聖墓的亡者墓地,雪澈領教。”
雪澈寂寞地轉身,走向繁花深處。這神秘的女子隱約感覺心頭被什麼刺了一下,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陽光仿佛不再耀眼,閃出黑暗的輪廓。繁花落盡,這美麗的女子便消失在漫天的落花中……“選擇了缺月,就必須經曆夢族最恐怖的考驗。”雪澈的聲音徘徊在上空。
“謝謝。能告訴我什麼是缺月嗎?”雪楓口氣仍然冷若冰霜。
“缺月,是夢族法術中最為恐怖的暗殺術,沒有人能逃過缺月的審判。你父王和許多君王都選擇圓月,那是夢族的奠基法術,雖然也是非常難對付的法術,但是在缺月的麵前,圓月的法術隻是雕蟲小技,完全沒有力量。”
“你呢,你也學的缺月嗎?”
“雪楓,如果我學的是缺月法術,剛才你已經隨著落花而逝了。我的法術是不可抵擋的,但你卻可以,你知道為什麼嗎?你與生俱來的靈力遏製了我的法術,而我的法術於你,卻也是一種封印。但我們遲早會有一戰,嗬嗬,來吧,來亡者墓地,隻要你能打敗我,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身世我都會告訴你,來吧,我等著你。”
“什麼身世?”雪楓不解地問。但卻再也沒有回音,就像是投進湖的石子卻沒有得到湖水的回答。
周圍的風蕩起冥蒙的白霧,吹得樹枝獵獵作響。忽然,一個恐怖的聲音開始向雪楓召喚。“來吧,來吧,夢族愚蠢的君王,第一層死亡聖地,迎接你的挑戰……哈哈。”
那聲音恐怖得令雪楓心中不禁一顫,從小到大,雪楓還沒有這種感覺,像深海底最沉重的怪物的嘯叫。
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像是慢慢被撕開的花瓣。下一層的土地上殘缺的寶劍豎著插向地下,每一把劍上都懸掛著血淋淋的頭骨,鮮血順著劍柄一股股的流下。這裏的血是紅色的,像火一般的燃燒著大地,彌漫起甜膩的血腥味。這裏再也見不到陽光的照射,雪楓也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一位老者從中間一口陰森的木棺中走了出來,木棺開啟的一瞬間,像是夢族邊界上最肆無忌憚的風暴,狂虐著周圍的空氣,迷亂的塵沙像冰冷的飛雪。
那老者臉上綻開了深深的皺紋,麵容枯槁得像是無數年不見雨水的枯葉,折皺的皮膚像是樹葉的脈絡一般在那張失去血色的臉上不停地蔓延。可是瞳仁中仍然透露著一絲光輝,泛著一點點的漣漪般的波紋。
“玄冥老人?嗬嗬。”雪楓冷笑了一聲,英俊的麵龐上寫滿冷漠的神情,迷離的雙目開始慢慢清澈,仿佛是兩把最寒冷的劍,流露出讓人不能抗拒的恐怖。
“來吧,打贏我你就可以挑戰下一關的守護者了。”
老人的手慢慢抬起,兩道黑色的旋風緩緩出現,卷起了老人黑紅色的長袍,抖動著周圍的空氣,伴隨著無數凜冽的氣息,像一把利刃,徑直向雪楓的心口刺去。周圍的塵土被風卷得徐徐升起,迷人雙目。雪楓的手掌輕輕一揮,風便像縹緲的雲霧一樣停止。
老人扣動雙手食指,兩手相接,一麵紫色的如同鏡子般的光暈向雪楓推去。光暈所過的地方,骷髏、寶劍都化作塵土。雪楓靜靜地抬起手掌,手中淡藍的冰水凝結成一柄無形的冰劍,冰劍直射向那麵象征毀滅的光暈。隻見光暈像一張紙一樣被冰劍刺穿得四分五裂,那柄冰劍射在老人的胸口,如一股泉水衝到石上般四濺開來。
老人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液,帶著濃濃的腥味,比原來這裏紅色的血液更強烈。
“好淩厲的凝冰術,老朽認輸了。”老者慈祥的笑臉完全不像在對自己的對手說話,聲音低沉而平穩。
被雪楓的凝冰術擊中胸口聲音卻還能這樣平穩,是雪楓第一次見到。
雪楓過去將老人扶起。雪楓一觸碰到玄冥老人的身體,突然感覺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什麼吸引,那一瞬間,雪楓明白了,自己的凝冰術幾乎沒有傷到老人絲毫。
“你……”雪楓的眼中散去了冰冷的痕跡。
“孩子,你還有很長的路,我隻是這條路上的一個障礙而已,你已經越過了我。聖墓還有四層。當你真正戰勝了雪澈那孩子的時候,你才能看到缺月——真正恐怖的法術。”老人的口吻讓雪楓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切,仿佛很久以前在哪裏聽到過。
“嗬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對你說這麼多話。”老人自嘲地笑笑,轉身離去,突然又轉了過來,在雪楓耳邊說了一席話,然後大聲地笑著離去,像風一樣消逝在了漫無邊際的塵埃之中。
雪楓卻因為這些話愣了好久,很久才回過神來……好像一切都很虛幻,卻不是因為聖墓,腦海中有一段零碎的記憶熟悉而又陌生,但是卻始終想不起來,仿佛迷失在什麼地方了一般。
雪泫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漠嵐在為自己默默地守候,也都能在漠嵐的身上看到哥哥的身影,但一切隻能是在晚上。
雪泫孤單地躺在床上,說:“漠嵐哥哥,為什麼你隻在晚上才出現呢?”她知道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隻是自己看不到他,他是如此的夢幻,卻能和自己真實地對話。
“公主,我屬於黑暗,請諒解我的苦衷。但是,公主請放心,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保護公主,隻要公主有令,我一定為公主竭盡性命。”漠嵐口氣依然冷漠,但卻帶著淡淡的溫存,隻是很難察覺。
“你知道嗎,漠嵐哥哥,哥哥走後,你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安心,能安慰我的人了。”雪泫的淚水幾乎要落下,像是失群的飛鳥,看到了久已闊別的故地。
“公主,快睡吧,漠嵐會守護著你的。”
雪泫幽幽一笑:“你可真像哥哥。他總是看著我。”
漠嵐冷冷地說:“世界上沒有人會比皇子更愛公主。”
落花時節是蕭條的,她黃得那樣的消瘦,甚至已近風燭殘年,但她仍向人們展示自己淒慘的美麗:她的飄飄秋葉,正是她曾經的富麗堂皇;那枯萎的樹葉,就像已經泛黃的華麗的樂章。至少,她還在向人們說,看吧,我曾經也富麗堂皇過,我曾經也演奏過啊,別問我演奏的是什麼,你們聽,那颯颯的微風,就是我留下的旋律。雪泫心中也有一支旋律:蝴蝶花海中哥哥穿著白袍向自己走來……
寂靜的黑夜,一支軍隊正蠢蠢欲動。消息傳到雪淖耳朵裏,雪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腹皚問:“王,出了什麼事?”
“月族怎麼會對我們的一切如此熟悉?不可能。”雪淖疑惑的神情再也掩藏不出那種焦慮。
皚輕輕地說:“王,其實您一點都不需要疑惑,我們對月族的一切不也是了如指掌嗎?月族既然有夢族的臥底,那夢族有月族的臥底就是必然的。看來不久夢族與月族必將有一戰,而戰爭的勝負就在於雙方誰先將對方的臥底抓住。”
雪淖說:“皚,你的天賦是暗殺,一定要找出這個人來。”
皚半跪著說:“王,其實找出這個人並不難,抓住才是最困難的。”
雪淖疑惑。
“王,這個臥底法力十分高強,暗殺的本領不在殺手漠嵐之下,何況是臣,臣恐怕接不住他一招。”皚說。
“那怎麼辦?難道就任他掌握夢族的一舉一動?”
“當然不會,但既然現在難以與他抗衡,我們隻能先保護好他要殺的人,然後等雪楓皇子回來……”
雪淖說:“可是你是我身邊的第一殺手,連你都不是他的對手,還有誰能夠保護我?”
皚笑了一下,然後望了望四周:“王想聽真話?”
雪淖仿佛知道了什麼,點了點頭。
皚說:“說句不敬的話,殺了您,其實根本不用這麼強的殺手,因為您招架不住他們的暗殺。月族以暗殺的本領著稱,而這個臥底是暗殺高手中的高手,因此他們此行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而這個任務,臣猜,是殺了公主雪泫。”
雪淖大怒:“殺公主做什麼,難道公主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皚平淡地說:“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是的,他們要挑撥大皇子與夢族的關係,借大皇子的手滅了夢族。還好皇子走的時候在公主身邊安排了漠嵐,如果不是漠嵐,公主恐怕已經不在了。”
“雪楓?不可能,雪楓是我的兒子,他怎麼會為了一個雪泫而背叛夢族?”雪淖緊接著問:“皚,你到底是誰?”
皚冷冷地說:“一個值得王相信的人,恕臣現在不能告訴您。”房間中的燈一暗一明,皚消失在那黑暗的瞬間。
一個聲音慢慢地傳來,是腳步聲。
“斂萌,你來了。”
“是的,王。”
“剛才皚跟我說月族的目標是泫兒而不是我,這是為什麼?”雪淖坐在象征王位的寶座上,帶著慍怒,又帶著一點點失落。
“王,或許皇子和公主之間的感情便是他們下手的原因吧。”“難道我和雪楓的父子之情還不如他們的兄妹之情麼?”“也許是的,王,這一點你不用懷疑,雪泫公主雖然隻有十六歲,但她和皇子的感情遠遠不止十六年。”
“什麼意思?”雪淖仿佛墜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隻能向最深的地方越沉越深。
“對不起了王,這還是一個秘密,需要皇子的命令我才能說。但是我可以提醒您,王,這些年皇子除了對雪泫公主,您還見過他對誰展現過自己的溫柔?”月色仿佛不再光輝。
“這,好像的確沒有。”
“是的王,完全沒有,落雨城內除了公主,沒有人能知道皇子的心事。”
“可雪楓這個孩子,他真的會叛變夢族麼?”
“如果公主被殺了,然後那個臥底隻要在皇子的耳邊將事實扭曲一下,說奉了皇命殺死公主,就可以了。至於為什麼王下令殺了公主,就以公主染上‘蛇吻’,如若不殺,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