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齊哄笑起來。
我掃了一眼小夥子,馬上有了個小發現:此時的小雯,臉頰飛上了一朵紅雲,而馬芃則迅速地朝那朵紅雲瞟了一眼,顯得很不好意思。
回到局裏,我吩咐小雯寫一篇《大學生交警慧眼識劫匪》的新聞,自己則重讀十年前所寫的《隻緣身在此山中》:
因為我是個女警察,所以內行看內行,耳聞目睹的要比外行多很多,且常常雞蛋裏挑骨頭。記得下派出所鍛煉時,我和“片警”們整日忙忙碌碌的,無暇顧家。有一日中午值班,一名警察抓了個小“搶劫分子”——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據說他在菜市場公然搶了一個正買菜的老太太的十元錢。我一向敬重的一位英俊魁梧、多次榮立戰功的派出所所長聞言抓的這個男孩父母均是警察時,臉漲得通紅,邁進屋來。隻見他把警袖往上一擼,從腰間抽出警用皮帶,厲聲喝道:“小子!脫下褲子,趴凳子上!”於是,一個白嫩嫩的小臀部暴露在眾人麵前。屋內的警察個個緘默不語。
“一、二、三……”那狠狠的一聲又一聲的皮帶與嫩肉撞擊迸發出的“巨響”,震撼著我一顆女警察的心……十三歲的男孩正當年少,正長自尊,即便犯了罪,他首先也是個人嘛!但——隻見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哭一聲不叫,此時的我幾乎就要衝上前去……
“十三!”所長喊出這個數字後放下皮帶。原本白嫩的臀部早已發紅、發紫,滲出血絲……“告訴你爸你媽,打的就是你這警察不爭氣的後代!”凶巴巴的所長義正詞嚴地訓斥著。同行的兒子邊係著褲子,邊點了點他一直倔強地昂著的頭,兩顆豆粒大的在眼眶中久久徘徊不肯落下的淚珠便順勢掉在水泥地上……
也許,這個男孩從此步入正途;也許,男孩的父母會感激有一位警察同行動用了無情的皮帶;也許……也許……但我知道,並非每個群眾都能理解我們警察的一言一行,也並非每個人都樂意讓警察如此擔當管教子女的職責,所以我很想很想對同行呐喊:拋掉自以為是的已經開始泛濫的無處不在的所謂警察的權力吧,深切的愛,理解的情,靠這樣的“暴力”是換不來的……
我濕潤了的眼前,清晰地呈現當時我的衝動:我衝上前拉住男孩的手就往外走,而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用拐杖點著地,用顫抖的聲音追喊著:“這孩子沒搶,是我、是我要給他十塊錢的!”
當我送小馬芃到他家門口時,他從脖子上摘下鑰匙,說:“它從我五歲起,就跟著我了。”
這,哪裏是個家啊!兩棟樓間的違章建築。屋內的昏暗與窗外燦爛的陽光形成鮮明對比。小馬芃自嘲道:“阿姨,現在你明白我爸為啥叫我馬芃了吧?”
馬芃者,馬棚也。我說:“記住,我堅信你的刑警父親一定是希望他的兒子像大樹一樣偉岸,像綠草一樣蓬勃。”當時,我用買來的兩根火腿腸、兩包方便麵和他家唯一的一個雞蛋,給小馬芃做了一碗麵。小馬芃吃得狼吞虎咽……
我仍舊沒等到他的警察父母回家來。
但,我留下了字條:請給警察的後代留點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