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緊張得以為作法失敗時,道士虛弱地朝他點了點頭道:好了。真的好了,從道士走後,程徽一天天的健康起來,而相應的,楊婉雲卻一病不起,比程徽當時病得還要厲害。程炳嵐害怕事情外傳,對外隻說是楊婉雲到海外度假去了。畢竟,剛請來道士作完法,家裏頭就換了個人病重,怎麼看都會讓人生疑吧。
“然後楊婉雲就死了?”程徽問。
“死了。”白昕點了下頭,“而且死後連個墓碑也沒有。因為‘楊婉雲’在國外‘度假’,死了也是能當個下人隨便葬了。”
程徽默然。她記得清清楚楚,夢裏頭的程徽叫那男人“楊老師”,那男人恐怕就是那個楊婉雲的弟弟吧。看他的眼神,應該是知道了程炳嵐做的事才對,可是楊婉雲已死,他又是從哪裏知道的呢?
白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詭異地笑了笑:“你以為,楊婉雲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她能甘心麼?”
楊婉雲一死,程炳嵐不是沒有愧疚的。然而比愧疚更叫他害怕的,是他的聲譽和麵子。偷偷把楊婉雲做暴斃的下人葬了,隻想著等些時日再放出消息說楊婉雲死在海外,再把她的屍骨好好的遷進程家的祖墳。
然而楊婉雲下葬後,程家卻不太平起來。先是一向乖巧懂事的程徽整晚整晚的哭鬧不休,而後程炳嵐自己也總能在臥室裏看到楊婉雲。仍是生前溫婉可人的樣子,就像活著時一樣,臨睡前坐在梳妝台前細細的梳理一頭青絲。紅漆彎月梳的細齒上甚至還纏著一團團的亂發。後來越演越烈,楊婉雲的長發漸漸的無處不在,程炳嵐的牙刷,禮帽,公文包,甚至是食物裏。
程炳嵐一直忍著,夜夜向楊婉雲禱告,直到有一天早上,程炳嵐被什麼東西勒醒,伸手一摸,脖子上赫然是一把烏亮的青絲。上邊還帶著楊婉雲生前的味道。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又去找那個道士。可是卻被人告知,那個道士十五天前就死在了家裏。十五天前,程炳嵐不覺哆嗦了起來,十五天前正是楊婉雲下葬的日子。他這才想起道士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天作完法事後,道士讓程炳嵐遣退了下人,從袖子裏摸出根長達一寸的鐵釘交給程炳嵐,讓他在楊婉雲一死就將這顆釘子釘入楊婉雲的胸骨裏。而後又交給他一盞鎮魂燈,讓他懸在楊婉雲的墓前,一定要連續點上七七四十九天不滅,方能保證後事無憂。臨走時擔心回看了他一眼,歎道:隻怕程先生心軟,要了貧道命。罷了罷了。
楊婉雲一死,程炳嵐果然心軟了,本來害死她就已經心存愧疚,死了還要把鐵釘釘進心窩裏讓她不得超生,他說什麼也下不了手。最後隻把那鐵釘縫在了她衣襟上。那盞鎮魂燈倒是點了。可詭異得很,那盞燈一點就著,但隻要程炳嵐一轉身,燈就立馬熄滅。要程炳嵐在亂墳崗子上守上四十九天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更何況楊婉雲是做暴斃的下人下葬的,他那麼一守,之前布置的謊言豈不一戳即破?
“你說了這麼半天,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程徽已經聽得有些不耐煩,這樣的故事,半夜的拿收音機一搜多得去了,那些夜間主持的聲線還遠比白昕來得好聽。
白昕又眯了眯眼睛:“嘖嘖,急什麼,我不是在從頭說起麼?”
“我一會還有課,沒時間跟你耗。”程徽有點不耐煩,雖然翹課是家常便飯,但是與其聽這麼個奇怪的人說些不著邊際的故事還不如到課堂上去睡覺。
“有課啊,那我陪你去上好了。”白昕忽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本正經地說,“正好我也想聽聽現在大學裏都教些什麼。”
“啥?別了,你還是在這跟我把話說完吧,我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程徽嚇了一跳,直覺的讓他去課堂準沒好事。
白昕笑了:“這麼長的故事,一時半會也說不完。更何況,昨晚的事,我可是目擊證人呢。”
“你威脅我!”程徽氣得夠嗆一隻手直指著白昕的鼻子。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白昕伸手把程徽的手團起來,微笑道,“走吧小徽,我們上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