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葉子軒是被宣在早朝之後麵聖,但哪裏有皇上等臣子的道理,所以還是早早起了和葉尚書一並進宮去了。
葉子軒臀上的傷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馬車晃蕩、久坐畢竟還是難受。索性的也不客氣,他自拿了墊子墊在膝蓋下,跪坐在墊子上,手趴在車廂的座椅上,打算就這樣“趕路”了。
葉尚書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想起來,回頭問一邊的常玉:“子軒都準備好了?”
“大少爺已經在車上候著了。”
葉文易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直到被下人攙扶著上了馬車——便看到兒子跪坐在車廂木板上,趴著凳子的模樣,“坐沒個坐像……”還待多說,卻是想起兒子昨天挨了板子,便刹住了後麵的話,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落了車簾,急急說了句,“走吧。”
馬車緩緩行了起來,葉子軒知道父親嫌棄他此刻的樣子,卻也因為自己挨了板子才沒多加斥責……想到自己就算是拚了命也比不了子言在父親心裏的一分一毫,一時“自暴自棄”占了七分,另有三分揮之不去的“嫉妒”作祟,便就著跪坐的姿勢給父親請了安後,也不再說話,自顧自的趴著。
車廂裏一時靜謐,葉文易看兒子趴的自在,自己倒憋著快要窒息似的……待察覺到自己幾十歲的人竟沒有兒子沉的住氣,心中慚愧之餘,忍不住又多看了大兒子幾眼——到底是在謝家軍學了些本事……聽謝將軍的意思,這次聖上似乎要嘉獎子軒,心中不免一陣安慰,倒忘了先前的不悅。
葉子軒聽父親咳嗽了兩聲,知道他是有話要說,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來麵對他——隻是不說話,直直看著父親。
葉文易一時倒被兒子絲毫沒有閃躲的目光看的愣住了,印象裏,兒子大了就再沒有這樣直視過自己;卻原來,兒子的眼睛竟是和綺南如此相像,隻是綺南眼角有顆淚痣,兒子的眼角下方卻是一條淺淺的傷疤……
葉子軒見父親半天沒說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也不再等著,扭身轉過去——趴著總歸舒服些。
“咳咳——今日你隨謝將軍一起,我也是放心的,但少不得還是要叮囑一二。你在聖上麵前答對切記要謹言慎行,萬萬不要逾了規矩。”
“是。”葉子軒見父親似乎在關心自己,心中一暖,抿了抿唇後忍不住問出了口:“子言,昨兒個受罰了?”
葉文易看著兒子皺起了眉頭。事關皇家的體麵,皇上又是特別“叮囑”了謝將軍的,兒子知道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你隻記著伴君如伴虎,切不要在聖上麵前耍弄什麼小聰明,不然隻會誤人誤己。”見兒子還要開口,伸手一攔,“好了,你也不用再說,皇家的事豈是做臣子的可以私下討論的,你且記著我的話,謹言慎行便是,萬事還有謝將軍。”
葉子軒仿若一盆冷水淋了個通透,本想大聲問出口,是皇家的體麵還是子言的體麵?自己什麼時候有做過對不起子言的事情,竟是要如此防著自己?對!自己確實不是關心子言,隻是因為今日麵聖,自己久不在京城,昨日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才想打聽清楚了好做計較……“皇家的事”,嗬嗬,若是相信自己,真真把自己視為一家人又哪裏是講不得的?終是化作心底的一聲歎息……
好在馬車已經行到宮門外。葉子軒別了父親,隨著個太監東拐西拐的進了一間偏廳。
“葉公子恐怕要等些時候了,不妨先休息一會、喝些茶水,等皇上下了朝,便會召見公子了。”
“有勞公公。”葉子軒恭敬的行了禮,直到那位白發的公公笑著離去才直起身子,看著那老太監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曾聽小九說過宮裏的幾個大太監如何如何的厲害,沒想到今天會是其中之一的陳公公親自來招呼自己……腦海裏還是陳公公眉心那顆朱砂痣——在過分蒼白的麵容上顯得格外鮮紅,紅的他心裏慎得慌。
別說葉子軒想不到皇上處罰子言是因為子言不要公主,就算如葉尚書這樣知道緣由的,也萬萬不會想到這公主會和他葉子軒有什麼交集。
眾人隻當是要嘉獎“死而複生”的葉子軒戰功。聖上問話時,謝將軍無不笑著推葉子軒好好表現,這才有了花園裏葉子軒無奈表演百步穿楊的箭法——
“好!好!好箭法。”皇上看著小太監取回的兩枚同時中箭的蘋果,笑著點頭,“子軒果然好箭法啊,來來來,不用拘束,和謝愛卿一並陪朕坐坐。”
短短一個時辰,從“葉卿的兒子”到“葉子軒”再到“子軒”,葉子軒隻聽的背脊發涼,卻無奈謝將軍無視他的“謙虛”還再一個勁的誇獎他。
“子軒的箭法果然是了得,怪不得能以一人之力重創了敵軍將領,展我國威啊,朕定要好好嘉獎。”聖上笑了兩聲,好在是問了句謝將軍無法代為回答的,“子軒啊,以前在家都念了些什麼書啊?琴棋書畫可都習的如何?你和子言是兄弟,必然不會太差?”
葉子軒聽了神情一暗,默然的低下頭去,頓時叫謝將軍心裏嘎登一聲、惋惜不已,聖上竟也皺起了眉頭……葉子軒雖然是有意為之,但和子言相比,那十分的黯然神傷倒有五分是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