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房中妖豔抱闍黎(2 / 3)

春娘就有心這和尚,隻因丈夫終日在家,難於布擺,因此鬧鬧吵吵要丈夫出門做生意。不料又遇著這個荒年,衣食缺少,一發逼得要緊。因見楊老實之言正中他意,便揀定次日,打發丈夫江邊捕魚。張颺走到楊老實家,提了罩網同行。也是他時運不濟,合了張颺便生意淡薄,打來的魚,賣了不夠一日三餐,十分愁苦,不在話下。

且說縣官奉了上司明文,發米萬斛,救濟一縣生靈,滿城曉諭。張颺看見,回家對娘子道:“官府濟貧,明日我要到城中關糧。”春娘道:“該去。”次日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到縣前,隻見人人不囗,個個爭先,好不熱鬧。張颺想道:“到了此處,用不著那斯文手段,要放出氣力擠將進去,先得者為強。”連忙放開兩手用力一擠。到也好笑,把眾人劈栗剝碌都推倒在兩邊。你道為甚麼緣故?隻因荒年,都是餓得有氣沒力的,略略推動,就跌倒了。張颺忙趕上前,關得五升糧米,一路回來。

走到一個去處,隻見兩個健漢在那裏相爭,你一拳,我一腳,打個不住。張颺看見,連忙上前勸解,那裏勸得這兩個定?直待他打得罷戰收兵,然後問道:“你二人為何相爭?可對我說。”一人上前道:“老官,你有所不知。這個小遭瘟,十年前因娘子要到東嶽廟裏進香,對我房下借了一隻腳帶,至今未還。問他討討,他到說這腳帶是你娘子送我做表記的。你道他有理麼?”張颺對著那人道:“你原沒理。借了腳帶不還,反說什麼表記不表記。”那人也上前告訴道:“老官,你隻聽一麵之詞。這個狗王八,七八年前老婆行經沒有草紙,到我家借了一百五十八張草紙。問他討討,他到賴得一抹光,發起願來道:‘借你的揩膿揩血!’”正是你說來的是你有理,他說來的是他至公,連張颺到也沒得開口。兩個又打攏來。

張颺道:“這樣打法,倘若打殺一個,什麼要緊!”拚命扯開勸道:“你們不要打了,我與你們調停。”二人住手,聽張颺發落。張颺道:“你不過要他這五升米,他若與了你,你就罷了?”那人道:“正是。我隻要他這五升米,就饒了他。”張颺道:“我將這五升米替他還了你,你意下何如?”二人道:“我們兩個討冷債,怎好難為你老人家?不要你的。我們當此荒年,左右是死,大家打個好的!”又要打攏來。

張颺拚命扯住,兩人就不動手。張颺再三勸解,將自己五升米千求萬告要他收去。那人隻得收了,作謝而別。走了半箭路程,二人從新複將轉來,問道:“承你美意,不知老官尊姓大名,特特轉來請教,後圖報答。”張颺道:“在下姓張名颺,住在東首安樂村裏。”三人一拱而別,不題。

且說春娘見鄰舍去關糧的俱已回來,不見丈夫,獨自一個隻得倚閭而望。那知這個張先生也起了一個清晨,進城關糧,直到下午未回,一路想道:“我因一時好心,將米勸了人鬧。如今回去,娘子盤問,難道說與人去了不成?”想了一想道:“有理,有理。隻說被人搶去了。”正是:

夫妻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算計端正,然後放心回去。

一進門來,假意敲台拍凳,大哭起來,道:“關得五升米,被人搶去了。”春娘大失所望,到陪丈夫出了幾點淚兒,隻得到鄰舍人家借了一升米。正要到廚下去做飯,隻見兩個人急急趕將來,見了張颺說道:“多謝,多謝!聒噪,聒噪!”千揖萬揖,作個不住。張颺恐怕娘子瞧見,連忙扯住,眨眨眼睛。兩人都不理會。春娘在門背後看得分明,趕出來道:“什麼鬼頭鬼腦,有話直說。”二人道:“張阿奶,我們因米廝打,多謝你家老官將米來勸了我們,故此特來相謝,並無半句隱瞞。”春娘一聽此言,氣得星眸直豎,兩眼橫開,嚷道:“他說被人搶去,原來與了你們。”“狗烏龜”、“狗王八”罵個不住。二人見勢頭不好,曉得是瞞著娘子的:“到是我們多禮數了。”兩人請罪而出。

卻說春娘早已生了二心,如今又為了米兒的事,竟把丈夫視為陌路,罵了半夜。那張颺也自知無理,並無一言回答,隻索悶悶而睡。到了次日,依舊江邊去了。

且說近村有個張真兒,家中失火,把家私燒得罄盡。後來父母雙亡,真兒哭了三日三夜,兩眼血枯,竟成雙瞽。成熟時年,那些親兒眷兒,東家留他一頓,西家吃他一餐,還好苟延殘喘。遇著這個荒年,那些親眷自顧不暇,那裏還去養他?瞎了這雙眼睛,隻好束手待斃,有死而已。一連餓了兩日,並沒一些湯水沾唇,真兒想道:“這命想來逃不出的了,餓死溝渠,不如葬於魚腹,做個屈原的故事,到也清高。”一道煙摸到江邊,哭了一會,正要跳入江心,必竟孝義的人,難中有救,絕處逢生,後來報冤雪恥,享那富貴榮華,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