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則江上漁翁居囗囗(2 / 3)

楚國亡猿,禍延林木。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惹出一場禍來,幾乎一命黃泉,西風抱恨。這是後話,不題。

且說楊老實走進門來,他夫妻二人已打得停腔住板,在那裏數一數二,哭個不住。兩人一見楊老實進來,就如原被告見官的一般,你告稟一番,我訴說一頓,倒弄得楊老實沒耳朵聽。接口勸道:“大娘,當此荒時荒年,人家難做,你們夫妻二人,不該鬧吵,隻該好好商量,尋些生意做做。趁得一升半升米落鍋,將就度過去罷了。自古道:‘過了荒年有熟年。’此時讀書的兼做生意絕不為奇。”

楊老實勸他尋生意,單中了柳春娘的卯眼,便歡喜道:“楊阿爹楊阿太終是老人家,說話有理。自古道:家有千貫,不如日進分文。多少趁些回來養家活口才是,隻管坐在家中,對著老婆相白麵,成何格局?”張颺見楊老實也說教他做生意,也就有幾分的生意肚腸,隻是想來自己斯文人,做恁般生意才好,心裏十分躊躇。開口倒不題起自己,到問楊老實道:“你近來生意何如?”老實道:“生意頗好,隻是無人相幫,我老人家獨自一個在江邊,覺得寂寞。”春娘接口道:“你獨自無人,不若待我官人來相幫。不知阿爹肯否?”老實道:“這樣到好,隻是你官人那裏吃得這般辛苦!”春娘道:“也說不得了,清晨起來,淘籮三擊響,那有分文來路?若捉得幾個魚兒賣賣,也好圖這苦日子。”老實道:“大娘雖如此說,不知你官人意下如何?我也不好應允。”張颺想道:“娘子這一番苦口,若不依他,他又要發那雷霆之怒,不如暫且應允,再作區處。”對楊老實道:“這個使得。”

柳春娘見丈夫應允,便生下一天歡笑,欣欣的進去燒茶,與楊老實吃。張颺與老實敘些舊話,問些新聞。不多時,茶已到來,兩人吃了一杯,約定揀個好日頭,到江邊生意。三人歡天喜地,說聲聒噪而別,不題。

且說柳春娘自小在娘家時節,柳老年及五旬,艱於子嗣,隻養得這個女兒。將及十歲,父母的寵愛過於異常。家私頗厚,愛惜這個女兒猶如照乘之珠,連城之璧,口裏不舍得罵他一句,手裏不舍得打他一下。隨他要風是風,要雨是雨,吃的好食,穿的好衣。小人家兒女,到勝於公子王孫。

一日,柳老放他在膝前撫摸,歎口氣道:“可惜是個丫頭,若是個兒子,吾門繼續有人,日後也好棺材邊假哭泣一會,墓田中假鬧熱片時。女兒係別家之人,養他終成虛度。”不覺吊下幾點衷腸淚來。隻見對門一個賣菜的,早間稱了他的菜未曾數錢與他,到了下午,他同了一個十三歲的兒子來討菜錢,正走進來,見了柳老捧著這個女兒在那裏掉淚,不知是何緣故,爺兒兩個不敢開言,直癟癟立在門外看著。到是柳老開口問道:“要什麼東西?”賣菜的道:“柳阿爹,我們特來討早起的菜錢。”柳老連忙喚女兒進去,對母親討銅錢與他。

春娘走得性急,不料頭上墮落一隻金耳穵。柳老也不看見,這個小子到也乖巧識趣,急忙裏走去拾起,遞與柳老。柳老看見,吃了一驚道:“這耳(是我女兒頭上戴的,緣何在你手裏?”小子道:“方才進去,在頭上掉下來的。”柳老見他遞還耳(,便定睛把他臉上相了一相。隻見他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隻差身上衣衫襤褸,若穿幾件好衣服,人也估不出他是個賣菜傭的兒子。便問賣菜的道:“這是你的兒子麼?”賣菜的道:“正是。”柳老道:“今年十幾歲了?叫甚名字?”賣菜的道:“今年一十三歲,叫名無難。”柳老道:“小名為何是這樣取的?”賣菜的道:“隻因小時算命,說他常多災難,因而命名。若還過繼他人,也免得過。”

柳老見他眉宇精潔,又還了他的耳(,心下十分到有九分眷戀,因問道:“若要過繼,你肯與怎麼樣的人家?”賣菜的道:“過繼必須要沒兒子的方好。若是有兒子的,過繼與他,他就半當兒子半當奴才,服侍自己的兒子,拿書包,駝雨傘,打打罵罵,就不值錢了。若還沒兒子,過繼了去,他要接代香火,自然珍重愛惜,小時送他讀書,大來必定婚娶。習此行業,也好了卻終身。”柳老道:“譬如我們這樣人家,你肯放心麼?”賣菜的道:“啊呀,柳老爹府上,怎得能夠仰拔?”柳老道:“不是這等說。若還結親婚配,論個門當戶對,說什麼仰拔。過繼兒子,隻要人物像個有長養的,靠山親父是老實的,不論貧窮貴賤,便好成就。”賣菜的道:“阿爹府上自是妥貼,隻恐怕我兒子沒福。”柳老道:“你也不必謙虛,若還真個肯,明日十四,後日我到東首李瞎子家卜一課,就成起來。”賣菜的聽了李老之言,喜出望外,那裏肯推辭,便道:“柳阿爹,已準的了。”兩家主意已定,隻待神明決疑,便知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