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施神咒弄假成真(1 / 2)

卻說珍珠小姐看見道士如此凶橫,膽戰心驚,依舊睡了。想道:“這道士到此夤夜不來汙我,我回家日子有望了。”又想道:“他既是個老虎,我在這裏是他口中之物,他如何肯放我回去?”翻來覆去,一夜無眠:“且看明日動靜,便知吉凶。”到得天明,道士進來見過小姐,看那昨日供進的野味全然不動,他就拿了出去。少頃提了一筐瓜果,放在廚下,依舊去了。小姐看見這些瓜果東西,勉強吃了幾個。當晚又去看看,不在意了。

一連過了半月,小姐對道士說:“妾離家半月,思親若渴,求師父送我回家。所許之謝,決不食言。”道士道:“貧道已出山打聽,郭老爺府上離此一月路程,貧道一時缺少盤纏,故此耽閣。”小姐想道:“我來止得一夜,如何就有一月?這分明是道士弄鬼。”再三哀求,要他送回。道士隻得把自己陷阱、樵夫救他,要將小姐配與為妻這些情跡,細細說與小姐聽了。小姐道:“既要如此,何不送我回家,對父母說了,明媒正配,何等不好!”道士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家老爺如何肯將花枝般的女兒,配與樵夫為妻?小姐且自寬心,待小道覓著了,自有好處。”小姐鼻涕眼淚,苦苦哀懇,道士隻是不從,沒奈何隻得回報肚腸,看他怎生發付。

看看不覺又是一月。小姐想道:“這道士恁般作怪,緣何穿了虎皮,念起咒來便變成虎?他念的咒,我也聽得耳熟,隻是他這虎皮日日藏過,急切不能到手。”

一日,道士起早出門,小姐走到洞門,四下尋覓,隻見石室之上有一虎皮。小姐將凳兒爬上,拽將出來,歡喜不勝。將來穿在身上,念起咒來,翻身一跳,身子忽然有力。耀武揚威,咆哮一聲,山川震動,草木零落,擺尾搖頭,竟出洞門而去。心下想道:“我如今回到家中,父母也不認我,況城市中又不便安頓身子,不如且先到月宮去看一看,再作道理。”

走過幾個山頭,望見樓閣巍峨,亭台崢嶸,想道:“此必是我故土了。”便一個虎跳,打到門前。隻見門庭蕭索,草木淒然,不似舊時宮闕。小姐便將頭在門上一撞,那門已是洞開。囗囗囗索走將進去,四顧淒然,悲楚不勝。看了一回,想道:“我如今不若脫去皮毛,依舊成了人形,寄信與父母,接我回去,何等不好?”便把渾身抖擻,全然布擺不脫。心中大怒道:“我這張虎皮若脫不去,終身成了畜類,將我這花容月貌撇卻東流,如何是好?”便放聲大叫起來,舞爪張牙,橫衝直撞,氣喊如雷,把一座月宮頃刻掀得七歪八倒。埋頭喪氣,依舊入山中去了。不題。

且說山前山後人家聽見郭仙月宮坍了,都來觀看。這些斷椽碎檻,眾人順手拾些回去。不料郭仙公知道,即差家人趕來收拾。看見眾人拖拖扯扯,家人捉了幾個,放在黃保正家裏送官。私下先是吊打,眾人叫苦連天,千求萬告。隻見門前走過一個道士,聽得哭聲慘切,進內來看。其中一人是救他出阱的恩人———樵夫。訪了月餘,不獲覯麵,今日不期而遇。便走上前對管家道:“列位老施主,貧道不識時宜,有一言相懇。”眾人道:“師父,你是地方長者,有話說來。明日要借重你做個證見。”道士道:“眾人我也不管他,隻是這個後生,是貧道的侄兒,砍柴買賣,養我老身。今日一時短見,得罪列位,貧道有一薄禮奉送,望乞寬宥。”遂遞出五兩一錠雪白銀子過去,眾人歡喜收了。道士謝了眾人,要領金玉回去,眾人扯住道:“承你見惠,隻除不再吊打,明日送官是要去的。”道士再三求告,眾人不肯。金玉將道士一扯,到門背後問道:“師父,我與你什麼相交,你將這五兩銀子救我?”道士道:“你不要管他,我慢慢與你說明。隻是今日他們不肯放你,奈何?”金玉道:“若是師父救得無事,生死不忘。”道士想了一想道:“有了。明早你看見一個老虎走來,眾人畢竟躲避,你卻不要動身,我自有處。”金玉領命,二人散訖。正是:

施恩不知恩,施怨心常念。

君看禍福臨,恩怨有定見。

按下不題。

卻說珍珠小姐回到山中,想道:“這狗道士的皮被我穿了,又不知他怎生猴急。我且走到洞邊,聽他說些什麼。”取路來到洞口,隻見這道士正在裏麵吞皮嚼骨,口裏連連歎氣道:“好奇怪!好奇怪!一個小姐不知那裏去了。”小姐暗自好笑。少頃吃完,便向石室上去取虎皮。卻又不見,跌腳捶胸,叫苦不迭。哭道:“這是我養命之本,如今失了,豈不餓死?”又自言自語道:“我到也罷了,隻是這個樵夫,我約明早到黃保正家裏去救他的,如今沒了這件東西,豈不失信於恩人麼。”說罷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