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獨,有種孤獨,能讓你生不如死,能讓的心在這孽海怨漠中煎熬,讓你無法尋找得到逃離和突破的出口。
他的心,像瞬間蒼老了幾十年。
身上的力氣也再次瀉去,他長長吐了一口氣,幹幹的冷笑了一聲,仰麵朝天,“轟”地垂倒在了那狼群之中,隨著他的倒下,七八具狼屍也像骨牌被推倒了一般,嘩啦啦垂倒在了一起。
夜色依舊很暗。
隻有遙遠遙遠處的一顆星辰,在發出淡淡的微光,像是誰的眼眸,在遠遠的凝視著他,要與他交流也似。
那是誰的眼?是陌生的?還是熟悉的?是死去的?還是活著的?
他的腦海在飛速搜尋著,搜尋一個可以來配上這夜空中眼眸的人,讓他可以拿來回憶,可以拿來想念,可最終他還是無能為力,因為要思念的人太多,要回憶的人太多,而那些思念與回憶卻全部是痛苦不堪的,讓他不忍再想,不忍再憶。
這個少年的心中,已是千瘡百孔。
他雖出身於富貴人家,但從小命運坎坷,沒有過過一天舒坦的日子,家道中落幾經反複之時,他學會了武裝自己保護自己,同時也是在傷害著自己。
他像一個刺蝟,渾身長滿尖刺,最柔軟的地方,卻是包裹在最中心,現在他把最柔軟的心坦露在了星光之下。
那是因為,他不需要再武裝自己。
死神已經守候在了他的身旁,與他寸步不離,就像是他的一個影子,而他現在就躺在死神的懷中,沒有力氣再去掙脫命運的紈拷,他微笑著,閉上眼睛,在黑暗中,感覺生命一點點離他而去。
搖晃的牛車,把風易寒從沉睡中震醒過來,當他茫茫然睜開雙眼時,看見了一雙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還聽見耳畔發出一句驚喜的歡叫之聲:“爹爹,他醒了,他醒了啊。”
他的枕邊伏著一個小小的少女,看起來還帶著不少稚氣,隻是那雙眼睛明亮至極,動人心魄。
春日的黃昏,在那靜謐的月牙灣畔,落英繽紛,水暖花香,西斜的日頭把最後一絲溫暖無私灑向人間,餘暉斑駁如同篩網一般穿過了稀落的樹林,星星點點地落在那赤腳蹲在河邊浣洗衣服的青衣少女的身上,陽光像一枚枚魚兒的鱗片,在少女的額角閃耀著聖潔的光輝。
河畔的桃花林外,突然人音嘈雜,馬蹄聲亂,呼喝陣陣,哀叫聲此起彼伏,打破了這春日的寧靜。
那浣衣的少女俏臉頓時變得慘白哆嗦,嘴角那一抹幸福的微笑已然隱去,兩隻纖纖玉手緊緊攥住還在水中漂洗的一件男子長衫,像是握著了一塊燙手的烙鐵,想扔掉,卻又舍不得扔掉。
那長衫在清洌的河水中悠悠擺蕩,看起來修長寬大,一看就知道這件長衫的主人是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
是啊,長衫的主人便是這浣衣少女未來的夫君,他叫冠哥哥,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書生,才高八鬥風流俊美,乃十裏八鄉最為出色的男兒,人稱“月牙灣才子”,冠哥哥與少女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愉,這風景如畫的月牙灣,見證了他們那令人羨慕的愛情,兩家的父老對他們的相愛也很是滿意,並且決定冠哥哥今年趕考歸來後便讓他們完婚,而少女此時浣洗的這件長衫,便是自己親手一針一線為自己的心上愛郎縫製的,本想洗幹淨後,讓冠哥哥穿上它一路避寒遮曬,可是這桃花林外的聲響,讓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