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軒心中七上八下,疑憂頗深:“碧落,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剛才我收到消息,玄櫻身邊有沈光明的人。你看眼下外敵當前,你——”
豈料話未說完,就被閔碧落神情肅穆地打斷,“濟隱大師曾跟我講過一個故事——”沒等對方出聲,又繼續道:“古時候有個人,全家被強盜害死。打那以後,他就天天到河邊磨刀。日複一日,一磨就是整整七年。那把刀竟被他磨得鋒利異常,真可謂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烈日之下,刀刃閃著幽寒徹骨的冷光、頗令人不寒而栗。鄉鄰見了都對他說,你可以往報仇了。怎知他隻是微微一笑,揚手便將刀扔進了河裏,然後掉頭就走,再也沒有回頭,竟似整個人都輕鬆了。”
歐陽明軒不由訝然失聲:“他辛苦了那麼多年,竟然在這個時候放棄?!究竟為什麼?——”
“當年我也曾有過你這番疑問,直到我在陰山經曆了一些事情,才慢慢明白這個故事想表達的意思。”說完,閔碧落的麵上浮現出莫測的高深,似是如釋重負。
歐陽明軒苦思冥想著,卻仍想不出個所以然:“是什麼?——”
“他磨的不是刀,而是心——”閔碧落雙眼微闔,雙掌合十,隨即睜開兩道精光溢出,整個人瞬間神清氣爽:“歐陽,眼下時間緊迫,我們回殿與大家好生商議一番。”
歐陽明軒怔愣半晌,若有所思:“磨心?!——喂!你等我,別走那麼快啊!——碧落!——”
麵前荒蕪得寸草不生,除了幾塊殘舊的石碑、木牌,幾乎無人認得出這裏就是昔日的陰山。山腳下那片村莊的慘況,無不讓人怵目驚心。到處都是屍體以及斷肢,那些還在苟延殘喘的人,隻是死氣沉沉地望著他們,雙眼呆滯地毫無焦距,任由自己的鮮血流盡,漸漸地村子裏已是血流成河,一股殘酷腐臭的腥味一如他們在忘川所見。
眼前一幕看得沈琬綽花容失色、驚懼接蹤而來,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扶起一名尚在血泊中掙紮的村民,顫聲問道:“老伯,這裏怎會變成這樣?地動之前,大家不都還好好的嗎?——”
“金子——我的金子!——他們死了,金子就是俺的了?!俺可以娶十七八個老婆,生一堆兒子,想要啥就有啥!再也不要看俺那凶婆娘的臉色,哈哈哈——呃——”那村民恍若惡魔附體,劇烈獰笑道。笑聲卻戛然而止,隨即頭一歪,氣絕身亡。他的後背正中赫然插著一根烏黑發亮的鐵棒,正閃著詭譎陰毒的寒光。
沈琬綽眼瞅著人死在自己懷中,腦中‘嗡’一聲,一股悔恨登時湧上胸膛,忽地仰天大叫:“啊!——”尖細委婉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竟帶著幾分淒厲與悲慟:“是我的錯!我不該留下金子!我不該——不該——”
東方既白沒心沒肺地扯開嘴皮露出一口陰森的白牙,冷笑道:“哼!——是這人貪婪成性自己作死,關金子屁事?!——”
沈琬綽神色迷惘地盯著他好半晌,似是著了魔般癲狂地搖著頭,俯地泣不成聲:“不——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們!——”隨即竟似孩子般放聲大哭,仿佛要將這一幕用淚水生生洗去。
東方既白見勢收起玩味的笑意,惻然心傷道:“怎麼會是你的錯?!——你得了金子非但沒占為己有,還不把它當一回事。可是這些人呢?他們為了金子可以手足相殘、可以夫妻反目!你與他們不同,知不知道?!是這些人該死!是他們的貪婪害死了自己!懂嗎?!——”
沈琬綽揚起兩行清淚,恍若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呆呆地問道:“真的嗎?——”
“當然!——走吧,宮主!——”東方既白拍著健碩的胸脯,似是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