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優雅從容地掠過眾人,一對漆黑如墨的眸中透著慵懶,兩道眉渾如刷漆,一襲紅袍正隨風飄動,自言自語:“難道是我來晚了?”
“是你——”閔碧落那幽寒深邃的眼中竟染上了一絲暖意,方才在蠱蟲爬出身體的同時還流失了些血液,體力逐漸不支,說話顯得有氣無力。
“你小子還沒死嘛——”那人的笑冷傲孤清,忽而緊張道:“我的侍女呢?——碧落,你可曾見到?——”
“逆帝!——”歐陽明軒原本略微放鬆的神色,又瞬間警惕起來。
“什麼?!——”蘇穎和李萬天相視一怔:這就是天煞宮逆帝?可他怎麼長成這幅德行?不是應該凶神惡煞?眼前這分明是名翩翩佳公子啊!
卻聽得莫閑閑一聲急呼:“婉綽姐姐!——毒不是解了嗎?怎會這樣?!——”
沈婉綽嘴唇黑紫,臉色蠟黃,身子逐漸冰冷,眼瞅著就是比死人多口氣。
逆帝身形倏然一閃,眾人還未及驚呼,沈婉綽已被他圈入懷中,瞥了個大大的白眼,語出不屑:“一群蠢貨——”猶如一襲紅紗,拂麵而去。
“蘇姐姐——我們快追——”莫閑閑焦急大叫。
蘇穎像是被嚇傻了,一動不動地垂著頭,讓人看不出任何表情來。
“他不會傷害婉綽,速去——京——都。”閔碧落卯足了勁,吐完最後一個字,終因體力不足,一頭昏倒過去。
“大哥——”
“阿落——”
原先富麗堂皇的洞宮,如今斷岩殘壁,瘡痍滿目,幾成了座廢墟。一些人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是曲終人散了嗎?
有些愛、有些情,注定成空。一切恍如夢,如煙,似水,決絕而去。
黃昏剛過,鎮子上卻已沒了人,唯有車輪軲轆的低語,一輛馬車不時地劃過地上的枯葉,飛速向前方行駛。
閔碧落醒來的時候,隱約聞到一股淡香,麵前有個人影正枕著手臂望向窗外,看衣著好像是名女子,他不禁癡語:“婉綽——”
女子身形登時一滯,轉過臉笑意盈盈:“阿落,你醒了?……”
“原來是你——”閔碧落自覺失言,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裏,身上已被換上了幹淨的衣衫。
“他們呢……”閔碧落淡淡問道,仿佛一切都隻不過是閑話家常,,”殘夢回李家了?”
“殘夢?哦,他走了,這樣也好——”蘇穎似乎能理解這種心境,感傷道,“讓他靜一靜也好,不過你放心,有閑閑照料他,沒事的。”
“嗯,那你怎麼也不回李家?”閔碧落擰著眉著,斜睨著她。
“啊?你知道了?!——”那大驚小怪的模樣,看著他嘴角一抽搐,心頭巨汗:我又不瞎不聾——
“聽外公的意思,這件事還沒了結,所以外公讓我陪你進京,也好照顧你的傷勢……”蘇穎神色慌亂繞著衣角,心虛道。明明是自己不肯跟李萬天回去歸宗認祖,可孤男寡女共處一車,又怕被人誤解自己輕佻,隻好假他人之口來掩飾窘態。
“去京都?很好——”閔碧落點著頭,自問自答。此刻他無暇根本顧及兒女纏綿,下一站凶險莫測,要盡快恢複功力,想罷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蘇穎以為他至少會說聲“謝謝”,誰知道竟是這般漠然,不由臉色一沉,嘟起小嘴扭頭望著窗外。
怪石嶙峋的山路最是不好走,莫閑閑忽感到腳下生疼,好像是磨出血來了,“你等等我嘛……”而另一個平時總屁話連篇的人竟變得沉默不語,這讓她心痛不已,卻也不敢煩他,隻是遠遠地跟著,莫大小姐的耐心自打出了娘胎就沒這麼好過!
殘夢表情木然,腳程時快時慢,卻每次都能讓兩人保持不緊不慢的間距。他們就這麼一前一後走著,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