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行軍副總管張寶相包圍了蘇尼失營,頡利可汗被交給唐軍,押送京師,蘇尼失本人也率部投降。
漠南地區,從此平定,不可一世的突厥鐵騎,再不能對唐朝形成軍事威脅。
強悍的東突厥都服軟了,別的夷狄部落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貞觀四年四月,邊區四夷君長齊集長安,拜見唐太宗,並聯名上書,請尊太宗為“天可汗”。
高祖李淵喜悅非常,把太宗、當朝重臣十餘人,連同宗室諸王、妃嬪、公主都請到淩煙閣赴宴。老爺子親自彈起琵琶,太宗翩翩起舞,公卿暢飲歡呼,直到深夜才散去。
真是一件令人微笑的事啊。
軍製改革。
東突厥作為一個政權,可以說是滅亡了。失去了領導核心的突厥各部落,主要有三個歸附流向,或北附薛延陀,或向西進入西域諸國,而內附投唐的約有十萬戶。
這批人如何處置,確實是一個問題。唐太宗下詔,讓群臣商議出一個解決辦法。臣子們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多數人都說:“北方狄人自古就是中原的禍害,慶幸的是如今他們已經亡國了。應該把這些人全部遷徙到河南兗州、豫州之間,打散他們的種族部落,使其雜居在各州縣,實行全麵漢化轉變,教他們耕地織布,把他們變成農民,讓塞北地區永遠空曠無人。”
中書侍郎顏師古則認為:“突厥,鐵勒族本性使然,很難臣服。請將他們安置在河北地區,分別給他們設立酋長,分統其部落,如此則可保永世無患。”
禮部侍郎李百藥提出了另一種方案:“突厥雖然稱為一個國家,但它實際上是以各部落首領分別領導的。現在應該趁他們人民離散,給各部族設置互不隸屬的首領。國家嘛,分力則弱,容易控製,而且幾個部族勢均力敵,難以相互吞並,隻是各自保全罷了,必然不能與大唐相抗衡。請陛下在定襄設立都護府,作為節度該地區的機構,這才是安定邊防的長久之計。”
夏州都督竇靜的想法又不一樣:“戎狄本性如禽獸,既不能用刑法威服,又不能以禮義教化,況且人皆戀故土,把他們安置在中原,對大唐有害無益,恐怕易生變故。不如借著它滅亡的時機,封他們為王侯,將宗室之女嫁給他們,分割他們的土地,拆分他們的部落,使其權勢盡失,易於鉗製,永為藩臣,永保邊疆和平。”
溫彥博說:“不如依照漢光武帝當年安置投降匈奴人的做法,將突厥人安置在塞外,保全其部落組織形式,順應他們的民族風俗,以充實人煙稀薄的地區,使之成為中原的屏障,這樣才是較為完善的策略。”
魏征則認為:“突厥世代為寇,是百姓之敵也。陛下既然不忍心把他們殺光,那就放他們回故土吧,萬萬不能留在大唐境內。他們人麵獸心,弱小時請求歸服,一旦強盛又重新叛亂。現在投降的近十萬人,假以時日,將繁衍出數倍的人口,必為我心腹大患,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陛下想想,西晉初年,胡族與漢人混居一處,郭欽、江統等有先見之明者,都勸晉武帝早點將他們驅逐出塞外。武帝不聽,二十年後,洛陽可就成了夷狄的地盤,望陛下以史為鑒。”
可以看出,意見分歧的根源,在於對“華夷之辨”的堅持程度。魏征是要求嚴厲區分漢人和突厥人的,而實行全麵漢化則是另一個極端。
聽了魏征的話,溫彥博有點不高興,他說:“君王對於天地間的萬物,事無巨細,都要懷著一顆包容的心。現在突厥困窘,前來歸附我大唐,我們為什麼這麼沒風度呢?孔子雲:‘有教無類。’如果拯救他們於滅亡之際,教給他們中原的生產、生活方式,再教他們熟習仁義、禮教,那麼幾年之後,還不是都變成我大唐臣民啦。把他們的部落首領召到宮中擔任宿衛,將他們時刻置於皇上的恩威籠罩下,能有什麼後患呢?”
最後,唐太宗采納了溫彥博的方案,將投降的突厥民眾,安置在幽州和靈州之間;將突利可汗的原領地劃分成順、佑、化、長四州,置都督府;再把頡利的原領地劃分成六個州,在其東麵設定襄都督府,其西設雲中都督府,以統領其眾。
對東突厥的偉大勝利,隻是唐帝國撫平邊疆的開始。從此之後,唐太宗的名將們,還將取得一連串令人目不暇接的輝煌戰果。因為唐太宗不是個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的人,貞觀十年左右進行的大規模軍製改革,為唐朝在對外戰爭中立於不敗之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前麵也說過了,南北朝、隋唐實行的是府兵製。唐太宗繼承了這一基本製度,又對全國軍府的數量、形製和分布,進行了新的調整和規劃。
名不正而言不順,言不順而事不成,太宗打算先給府兵組織起個響當當的名字。貞觀十年,他進行了大手筆的軍製改革,把統軍一律改稱折衝都尉,別將稱果毅都尉,各軍府統稱折衝府。全國共設置六百三十四府,其中關內有二百六十一府,分屬於中央的十二衛。
另外還有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共為十六衛。每衛大將軍一人,衛大將軍直屬皇帝。每衛統兵府六十到四十不等。折衝府按兵員數量分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下府八百,每府置折衝都尉一人。兵士三百為一團,團有校尉,五十人為一隊,長官稱隊正,十人為火,有火長。
府兵需要自備部分武器和糧食,一般是從農民種招募的。標準是財均者取強;力均者取富;財力又均,先取多丁。
可以看出,這個標準的用意是把貧苦孤寒者擋在軍隊之外,而鼓勵家中人丁興旺的高帥富們入伍保衛國家,通過冒險贏得個人榮譽。既保護了窮人的財產和生命,又給富強者提供了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府兵們在農閑時候由折衝都尉率領進行軍事訓練,戰爭爆發時,則披甲出征。
太宗的軍製改革給國防事業帶來了很多好處,主要有下麵幾點。
1、兵農合一,耕戰為本。生產作戰兩不誤,給國家節省了大量軍費。
2、折衝府關內最多,傭兵二十六萬,形成了舉關中之重以臨四方的局麵,可以居重馭輕。
3、戰事發生,統兵將領由皇帝臨時任命,士兵則從各折衝府臨時征調。戰爭結束,將領回朝複命,兵士回折衝府。故士不失業,而將帥無握重兵。
4、兵部,領兵將帥和折衝府之間形成相互製約關係,任何一方都不能獨立發起軍事行動,從而使軍權完全掌握在皇帝手裏。
雖然,在唐朝的對外征服中,並非百分之百依靠武力,但一個強大的帝國,必然要具備與其地位匹配的強大國防力量。而軍製改革,正是維持軍隊戰鬥力的最根本保證。
在之後的軍事行動中,唐太宗和他的唐帝國,常常會使用看起來數量極少的軍隊,取得巨大的勝利。
已報生擒吐穀渾。
吐穀渾是個古老的少數民族了,據說曾是魏晉時期鮮卑的一個分支。西晉時期,他們活躍於今青海和南疆一帶,“地數千裏,有城郭而不居,隨逐水草”,是典型的遊牧民族。
隋文帝時期,吐穀渾遣使稱臣,但之後卻一直沒有放棄過小規模的邊境騷擾活動。隋煬帝曾率六軍親征吐穀渾王伏允,殺得他帶領數十騎逃命到泥嶺。大業末年,天下大亂,伏允也從山溝裏鑽了出來,“悉收故地,複為邊患”。唐高祖曾經遣使與伏允議和,還請他幫助唐軍攻打隋末群雄之一的涼州李軌。
唐太宗即位後,伏允在大局上還維持著與唐朝的友好關係,私底下卻經常派兵犯邊搶掠。唐太宗派遣使者去斥責他,並叫他來長安入朝。伏允稱病不來,但不久後,又為兒子向唐朝求婚。唐太宗答應了,讓伏允兒子過來迎親。結果老子生病,這兒子也生病,不肯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