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殿上,劉恒蹙著眉頭凝視悲傷過度的我。

我跪倒在他的腳畔,趴在他的膝上。這裏平靜、安穩,溫暖的感覺就像兒時母親的懷抱,慫恿我睡下就不想再起來。

天還沒全亮,外麵仍是灰蒙蒙的。

一個夜這樣的長。

生死訣別,刻骨纏綿,熬盡心力,原來被我們睡去的時間是可以做這樣多的事,多到改變了大漢的命運。

他語聲低啞,有些模糊不清:“抓住了?”

我闔目不語,哭得早已幹涸的雙眸中澀痛難當,默默地點頭,卻再不想開口。

“你已經為靈犀報仇了,難道你不快活麼?”他用溫暖的手掌撫摸我有些刺痛的麵龐。那是哭後被風刮痛的地方,也是我身體上唯一能感覺到疼痛的地方。

我默然抬起頭:“那聖上快活麼?”

杜戰是劉恒心頭的刺,如今拔去了他也該是高興的,不是麼?

劉恒冰冷的眼底泛過一絲莫名的傷,恍惚地笑著。多少年了,杜戰與他的情義不止是君臣,一同臥薪嚐膽的他們更是多了親緣,更是變成了朋友。一次次廝殺征戰,他都陪在劉恒身邊,他都是最誓死效忠的先鋒。今日,這個忠誠變了味道,他不得不反,他也不得不殺。

皇權,最高的頂層。它不管是否踏著血路走來,也不管是否是同生同死的兄弟,哪怕你剖開的是最熱忱的忠心,也必須要死。

因為帝王的威嚴,因為震懾天下,也因為至高無上。

“朕快活,隻是我這裏難過。”良久後,劉恒才用最疲憊的聲音指著胸膛說道。

皇帝是快活的,可是劉恒是難過的。

這是一場局中局,沒有人真的勝了,也沒有人真的敗了。

當年劉恒肯放手讓杜戰去是鎮壓淮南國,平服諸王的蠢蠢之心。也許杜戰根本不知道,在他身邊還有諸多的眼線。在他擁兵不回時,朝堂上更是有壓製他的兵馬。不動,並不是懼怕,而是未到時機。劉恒手中的一根絲線始終牽動著前方,雖帶著不易察覺到的細,卻是諸事的保障。

為何要將自己逼到絕境?這句話已經不用問了,劉恒一生都是為大局考量。他一向以退為進,這次結束後,將又會拉開一場平服的戰爭。那些在這次僵持中擁護杜戰的諸侯們最好各個尋機自保,否則,已經活躍在劉恒眼前的他們必定是下一個目標。

十萬兵馬在杜戰策馬離開之時就已經被接管,手持皇帝虎符的是驃騎將軍李長德和他的長子李廣。

那是杜戰多年的親信,更是皇帝最最忠心的臣子。

接管並不順利,但是還在稚齡的李廣表現出了讓人刮目相看的能力。禁管軍門,執掌燈火,若有不服者格殺勿論。五個反抗者的頭顱高懸下,不消一個時辰,大軍的局麵已經基本穩定。

又是一場軍變,而掌握他們的是我眼前文雋的夫君。他眉眼柔順,卻是暗藏剛毅。

了解和不了解已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很累,很想休息。再不想像今晚一樣徹夜不眠,再不想像今晚一樣哭傷了雙眼。

其餘的一切都交給我的夫君罷,他是天下至高無上的君王,更是最該得到讚美的帝王。

靜靜的,我笑著,趴伏在他的膝上緩緩地睡去。

隻是在夢境中仍是對靈犀的許諾:“本宮不殺他,本宮還要讓他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