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不重要了,我還是傻傻地相信,他是有些喜歡我的!”錦墨笑歎著,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子時更漏聲過,宮人稟告要行刑。三尺長的白綾,泛著藍光放在我的麵前。巫蠱之罪是縊死,連縊三次,一次、二次、三次後,再由行刑的人來檢驗,以確認其已死。

我俯低了身子,和藹地問道:“還記得當年我喝的酒麼?今天我給你也帶來一杯。”

錦墨抿嘴笑著:“記得,隻是這次姐姐不會為我哭了!”

我頷了頷首說:“我不會哭,我妹妹當年血洗時候就死了,如今我是給她保留最後一份尊嚴!”

錦墨麵色平靜,再無眷戀,眼底甚至還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光芒。

她低頭端過那杯子,深紅色的酒耀映著她的臉龐,恰好有一滴淚落下,激起圈圈漣漪。

一個仰首,那酒已經含在嘴中。

抬手容易,咽下難,哽了半天,她含淚的雙眼緊緊一閉才吞下那口鴆酒。

蒼白的笑容看著我,隻比了一下我腰間的鎖片。

我一言不發,隻輕輕點頭,她便含笑倒地。

血從嘴中慢慢逸出,蔓延開來,下顎,頸項,還有衣襟。

抽搐的她,仍是笑著,帶著最後的安慰走得爽利。

我挪步走回未央宮。雨未停,似乎更大了。

淒冷的風吹亂了我的長發,也吹散了我僅剩的自持。

也許我仍不夠強硬,在她那般傷害我以後,隻要一牽扯過往到我,仍是做不到狠絕。

漆黑的後院,那一塊平坦的土地上,我木然佇立眼中有些微微發熱。靈犀,我為你報了仇。可惜……我不快活。

冰冷的衣裙,緊貼在臉頰的青絲,我孤寂地站在這兒,忽視了身後所有的人。

靈犀,我還欠你一個,明日,這個也會給你送來,我發誓。

冰冷的鳳榻上,我愣愣地坐著,四下清寂得連個人影也不見。

碧紗宮燈下,他廣袖峨冠,凝視著我。

寒風卷起我的裙角,飛舞著,帶給我瑟瑟寒意。

他將手撫過我冰冷的臉頰,溫暖而又撩動心弦:“難過了?”

我木然地抬眸看著那邪長的雙眸:“你有兄弟麼?”

長君不屑地一笑:“有,而且還在人世!”

“給我講講好麼?”我將頭埋在他的雙手中,哀哀的,疲憊不堪。

這樣妖孽的男子身上湧流著的是怎樣的血脈?他的故事又會比我還辛酸麼?

長君坐在榻上,讓我俯在他的腿畔,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雙笑眸輕柔得似清清溪流,幹淨透徹,隻是他的冷埋在了心底,從身體裏發出的是最寒冷的封凍氣息。

良久,他才低低開口:“我不知道母親是誰,父親我也是不知道的。我隻知道我是順著水漂出來的,那河是宮中的內河!”

我驚悸,猛地起身。

年紀,相貌,難道?……

他笑著對我伸出手,溫暖修長的指,微微翹著,誘惑我再次靠近。

“後來聽人說,高後喜歡殺人,凡是高祖寵幸過的女子和她們的孩子都死於非命,所以我想我就是一個例外,隻因為我那個聰明的母親。”長君平淡的口氣,仿佛在說著漠不相幹的人和事。

“我不知道她美不美,我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是怎樣的痞賴。我隻知道,一個農婦養了我十五年,隻為了讓我長大後給她做男人。”他笑著,眸色清寒。

我的嘴闔了又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