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將窗子關好,勸我去睡。

寂靜之中的更漏聲漸漸變大,讓人越發覺得涼沁的夜煩躁壓抑。

輾轉於床榻,與地上睡的靈犀搭著話,慢慢地,她漸漸睡去,我不再吱聲,卻還是一絲睡意也無。這樣的夜,人各有夢,睡也睡得踏實。而我已知明日結局,還怎麼能睡得安穩?

辰時,劉恒下朝,便帶了錦墨一同前來。

衣飾華貴的錦墨每每見到我都是愧疚的模樣,甚至比以前更加尊敬我。幾次說過她,她越發變得膽小怕事,索性隨她去吧。畢竟她確實傷害了我。

陳平慢慢走進大殿,身後還跟著兩個白衣男子。

內宮很少能看見外男,陳平常來慣的,不足為奇,後麵的兩個若不是今日原因,怕是一生也未必能進到這裏。

兩人下跪,陳平卻隻是躬身施禮:“啟稟聖上,皇後娘娘,竇家兄弟老臣已經帶到。”

沉默的三人,劉恒和我們姐妹倆。

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場怎樣的認親,認了親也許就丟了性命。

劉恒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抬起一指,扭頭看著我問道:“皇後可認識麼?”

我似嗔似笑地說:“聖上是讓臣妾認他們的背影麼?”

下麵兩個人都躬身下跪,我當然無法相認,而內心中更是想多緩一時是一時。

“那好吧,就讓他們抬起頭來。”劉恒的臉色也是溫和,淡淡直視著我。

為首年紀較長的先抬起頭,我和劉恒都有些驚異。

陳平竟然還能如此淡定讓我十分不解,此人眉眼分明像足了惠帝劉盈。

不,不像。劉盈善良和善,而此人的眼神清冷妖異,仿佛一雙天目,能看透人世間萬物眾生的心中魔魘。他究竟是誰?為何他的相貌會如此肖似惠帝?

未等我開口,另一個也抬起頭來,我更是一滯,心中怦然,掌心也膩出了汗。

我與錦墨對視,錦墨的神情也是驚詫。

徽兒?我的親弟弟?

朝堂之家的陳平捋著胡須,等著東窗事發的慌亂,卻不曾想變成了幾人靜默。

我在辨認著他,他也在辨認著我們。

一聲清脆的呼喊:“姐姐,麼弟好想你啊!”聞聲,我淡淡笑了出來。

果然是蕭徽,麼弟是我們在家時對他的稱呼。

一顆心放下了一半,雖有疑惑卻不是此時該來問。

再看看那個從容雋雅的人,眯眼端量,越看越像劉盈,不知道陳平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劉恒見小的已經和我相認,麵無表情的問我:“皇後可認得這兩個人?

猶疑了一下,柔聲笑著:“自然是認得的,不過,臣妾還要問問。“

劉恒斜了一眼錦墨,:“那夫人你呢?”

錦墨虛白著笑臉也點點頭:“那時臣妾年幼,倒是記不清太多了。”

我淡淡地看著下麵跪的竇長君,我知道這個名字,卻從未想過他的模樣。如今相見,更是讓我有些晦澀難辨的情緒。

像,像極了。隻是振衣叩拜的動作,麵露輕狂的笑卻不似那人。那是一個頂頂善良的男子,人世間再也不可多得,而此時這個來路不明的弟弟,竟讓我有了刹那的錯覺。

“本宮問你,你說你是本宮的弟弟,可有什麼證明?”我的細語讓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竇長君揚著奇異的笑容,一字一句道:“長姐入宮時才十來歲,姊姊離我們西去的時候,記得是在驛站分別時,還討來米湯水給麼弟洗頭,臨走時又給我吃了飯才走的。”

這些話我是不知道真假的。但我帶著他回答對了的表情看著跪著的竇長君。

鎮定,他和我都很鎮定,唯獨蕭徽有些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