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環視我和錦墨,笑道:“袁卿說的倒是在理,隻是袁卿不知道呢,朕的皇後賢良,這一切更是她傾心相求求來的。”
我麵色有些難堪,卻仍笑著平視前方。劉恒說的沒錯,確實是我一手而為。而張嫣的笑穿透了我,將我心底一切悲苦看得清清楚楚。
眾臣有些唏噓,甚至還有老臣更是有些戚戚。
賢良是皇後最為難得的,經曆高後的老臣們對此深深體會。
錦墨聞言神色淡定,渾圓的肚子也往前挺了挺。
我靜觀她的神色,更多的是似真非真的笑。想必被人責難的滋味也不好受,尤其是以我責她。
那袁盎沉思了良久,硬硬的性子又拗了上來:“那皇上也不該如此!皇上難道忘記了人彘麼?在皇上看來讓夫人同皇後一起坐是愛她,其實是害了她啊!”
錦墨的身形在聽到人彘兩字時震了一下,倉惶的小臉抬起頭看著我,我笑著還她。
外界以為我們不過是表姐妹,而真正的東西我們自己清楚,我不會那樣做,雖惱,卻不會讓她去死。畢竟血緣之親,我不會違背。
劉恒會為臣子訓斥錦墨麼,還是會依然我行我素?
“朕愛她麼?”一句短短的問,似在拷問自己,又像說給大家聽。
錦墨的臉霎時變得死灰色,凜緊了,斂低了眉目。
三十天的寵幸不長不短,卻可以輕易被否定。
我有些憎恨自己,因為就在此時我突然有些雀躍,甚至是狂喜,忽略了袁盎說我會重蹈人彘時的不快,滿心地笑。
難道劉恒……我不能確定。
在那樣傷害後,他或者是我,是否還會輕易再原諒彼此?
“朕是愛她,所以,朕會讓她好好謝你!”劉恒噙著笑回答,在看過我的神色後慢慢說出,而我和錦墨的神情也登時掉轉。
她有些直立,羞澀和惶恐不安交雜在一起,帶著對我的愧疚,輕輕起身,吩咐內侍取來五十金,賞賜給袁盎。
而我慢慢地降下了身體,一口氣也就散了下去。
張嫣還在笑,笑著喝茶,笑著吃菜,笑著看我。
最知道這一切的人在清清楚楚地看著姐妹相爭,清清楚楚地看著我無法看清的一切。
袁盎啊袁盎,你破壞了我的計劃,雖然賢德留在了悠悠人心,卻讓我也失去了再次爬起的勇氣。
錦墨的席子被撤到了右側,我卻沒有一絲高興,相反我開始有種孤零零的感覺,就像我一人端坐於此,周圍全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邁不過,也走不了。
袁盎,司馬遷為他作傳,說他為人耿直,慷慨仗義,聰明睿智,老成謀國,堪稱無雙國士。而此時他以此事為契機,深得文帝器重。
罷免周勃是因為有一次袁盎問漢文帝,陛下覺得周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漢文帝說,周勃乃“社稷之臣也”。什麼叫社稷之臣呢?就是能夠和國家、和君主同生死共患難,休戚與共,榮辱與共。這樣的一種大臣,就叫做社稷之臣。袁盎說,不對!周勃是功臣,但不是社稷之臣。漢文帝問他為什麼,袁盎說,您想想看,當年呂後專政的時候,周勃就是太尉,手上掌握著全國的軍權(太尉是全國最高軍事長官、三軍總司令。他手上是有軍權的)那時候他為什麼不動?那個時候,劉家的王朝已經是奄奄一息、氣若遊絲、危在旦夕,周勃為什麼還紋絲不動呢?到後來呂後死了,所有的大臣都起來說現在我們要平定諸呂,要把呂家封的王都滅掉,這才去找周勃,周勃直到這個時候才出來。他不過是順應了形勢,頂多就算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怎麼能算是社稷之臣呢?隻能算是功臣。
聽袁盎說了這些話以後,漢文帝對周勃的態度就變了。
周勃出去以後,就訓斥袁盎道,你我兄弟情誼,你居然在皇帝麵前說我壞話?袁盎不做任何回答。
後來沒有多久,周勃的丞相職務就被罷免了,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封地裏的那些人一看周勃失勢,不當丞相了,就落井下石,誣告周勃謀反。漢文帝就派人把周勃抓到了監獄裏麵。這個時候,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唯獨隻有一個人挺身而出,為周勃辯誣,這個人就是袁盎。袁盎上下四方奔走,把周勃從監獄裏營救了出來。
所以,袁盎是個正直的人,這裏更多的是對他的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