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皇……恍惚的我又有些呆愣。
劉恒仍是堅持著我所不解的傲氣。夜夜笙歌的他也背離了大臣們的矚目,仁德節儉再也不是對他最好的誇獎。
看來那個新晉的尹姬還真是得到了劉恒喜愛,穿雲破月的歌聲總是陪伴在他的左右。至少現在她改變了我和太後後宮禁歌舞的命令。
“母後,大姐說皇祖母要見您。”啟兒知道我在武德殿,跟著奶娘也過來玩,一見麵就告訴我這句話。
“嗯,那你們和母後一起去好麼?”我低頭詢問著武兒,武兒嗬嗬地笑了。太後對他們還是疼愛的,對我的苛刻一分一毫也不曾落在他們身上。所以見祖母這件事,他們不如我頭痛。
太後的餘生似乎不想再涉足權利與爭鬥,她每日更多的是靜心休養,閑暇下來就是頤弄三個孩子。富貴至頂也不過是幾十載孤寂春秋,我心疼她,卻被冰冷相拒,隻能更多的讓孩子們去替我盡孝。這次病倒,掐指頭算來也已經有四個月沒有請安了。病懨懨的我,此時誰都不想見,特別是敵意滿懷的太後。
如果當初……如果當初世子不曾失足,婆媳之間是否還會如此僵持?
隻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
我緩慢地走著,啟兒和武兒在前,頑皮地蹦跳上建章宮高大的台階。
昔日熟悉的景致,一幕幕映入眼簾。
每來一次,就回憶過去的時光一次。
那時錦墨與我仍是貼心,暗夜相擁死也不肯分開,如今重回到宮苑,生死都由了我們,心卻分離了。
我默然垂首,一時間心中黯然。
“母後!”館陶迎了出來。十二歲的她如今已經到了我的肩膀,拽著我的袖子嬉鬧撒嬌著。
“你祖母在做什麼?”我拉起她的小手,笑著問。
館陶活潑地笑著,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俏皮惹人,我低頭含笑,隨她進門。
雖是春天,風還是涼的,習習帶動殿內布幔飛卷。更換了主人的肅嚴宮殿,卻依舊是那般陰沉死寂。
我放慢了手腳,靜靜地走進去。
太後巋然端坐著,似乎不知我們的到來。
滄桑歲月,輪轉無常,她終於住進了建章宮,卻蒼老垂暮。恩怨利欲,離合悲苦都抵不過歲月。
後宮的女子用年輪換來了暮色,也用真心換來了冰冷的對待。
鼻尖有些酸意,如今我嚐到了失寵才知道那時她所說的難過滋味。原來都是如此的,隻有不在意才會不痛。
“你來了?“一聲沉沉的低問,也打斷了我的冥思。
恬笑俯身叩拜:“臣媳拜見太後娘娘,福壽安康。”
“起來吧,不拘這些個禮。”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一絲笑容。
我接過宮娥手中的茶盞,親自躬身奉上,一如既往的,她不喝。
訕訕地將茶水放在太後身邊的小幾上,恭敬地站立。
空蕩蕩的大殿上,我們兩人都不說話。
孩子們也都習慣了這樣的情景,隻顧自己玩笑,倒也不甚擔憂。
“嫖兒的親事,你可想過?”太後一開口,卻是要我心中最重的東西。
我勉強笑出來,欠了欠身:“回稟太後娘娘,想過的,隻是那陳家之子還是有些年幼,而館陶就更是不讓人省心。不如,不如再等幾年,您看如何?”
太後微微睜開了眼睛,目光深邃複雜:“再等?一個皇家公主,難道要留到十七八歲再嫁麼?”
我心中抽緊,說不出話來。皇室多早婚,尤其是公主,十歲左右也是正常。隻是館陶在我心中仍是孩子,一丁點大的女娃娃怎麼去承擔起一個家庭?
怔怔地看著地麵,等著太後接下來的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