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蕩在大殿的山呼萬歲之聲也讓錦墨身形一抖。

我笑看著屏風前的劉恒,他是萬民的主宰,也是蒼生的仰望。

輕歎著,得他如此,於此生我再無旁求。

錦墨似乎沒有全神看著下麵深深下跪的眾人,神情有些索然寡味。

身後熟識的宮娥小聲給我們輕輕地講解著,那是慮成公的孫子,後麵那個是棣?侯的長子,那是……

錦墨卻仍是心不在焉。

我微微詫異:“妹妹是一個都沒看上麼?”

她猛然被我問住,停頓了一下,有些羞澀道:“不是的,姐姐。實在太過遙遠,看也看不清楚。”

這倒是實話,我想了想,抬手喚過靈犀,吩咐幾聲,靈犀點頭答應。我拉起錦墨的手道:“姐姐讓聖上一會兒賜宴上林苑,我們到時候再仔細看看。”

錦墨有些為難,卻強扭不過我,隻得笑著答應了。

七月鬱蒸,午間日光更是炙熱。我與錦墨穿梭在花叢中,賞花之餘,再看人。

沒走幾步錦墨就已經是香汗淋淋,索性尋了廊上的亭子,看著苑中的眾人,一來涼爽,二來也清楚。

此時已經宴過許久,仍有人在上林苑裏暢遊。

錦墨始終坐著,低頭,粉麵飛霞,遮臉含笑,不肯多看幾眼。

我不動聲色,暗自眺望著那些男子。

黑紅的朝服下,各個玉顏鴉鬢,才俊風流。每每相遇都抱拳寒暄著。

果然都是世閥家的子弟,文雅潤靜,若是這裏能為錦墨尋個佳婿,倒也是件美事。

正在翹首張望之時,遠處長廊下有男子笑謔聲,似乎是錫穆公之子和另兩位少卿。

驀然見此,不由駐足呆了下,拉過錦墨躲於陰暗樹後。那是一片樹障,既可作景又可間隔,我低頭不語,也噓了錦墨。

雖然劉恒對此事已經應允,但被諸人碰見仍是不成體統。

錦墨顫抖著,氣喘籲籲。她更害怕被人知道後的嘲笑,我緊了心,輕輕拍撫著她。

似乎有人得意地偷笑道:“若是真美倒也罷了,隻是聽說不過是清婉了些,還是在宮傾時被玷汙過的。臨川兄,你願意麼?”

我心頭一緊,似被冰淩戳穿了心,頓了一下後急忙用手將錦墨的雙耳捂上,卻是晚了。她已經愣在那裏,回頭絕望看了看我,絕然地將我顫抖的雙手撥開。

旁邊有人怒叱道:“休得胡說,聽說那是皇後娘娘的表妹,雖然有些風聲,還是少說為妙。”

“怕什麼,這是滿京城都知曉的事情,隻是瞞著我們路遠不甚清楚呢!不過聽說也有好處,真娶了她,有郡主分封的戶邑,好歹也是幾千戶呢,何不就由廣安少卿出頭呢?我們也成全了廣安兄!”

此話似乎得到了大家的首肯,笑得開心,那醺醺的廣安少卿答道:“我自然是願意的,說來也讓人唏噓的,姐妹二人天淵之別,命好不好一看便知。”

旁人又有些起哄:“她嫁過來,你就命好啦,哈哈!”

我擔憂地盯著錦墨,眼看著她由粉嫩變得冰冷。我緩緩地搖晃了一下她的肩頭,她回過頭,一雙鳳眸裏黑白相映,清澈照映著我惶恐的麵容。她慘然笑了笑,以唇語對我說著,放心吧,妹妹不會死。

錦墨的話繚繞盤旋,圍裹了我,心仿佛被纏樹的藤蘿紮傷了般疼痛難忍。

腳步聲有些走遠,我起身,想要追出去問罪。

錦墨死死拉住我的臂膀,眼角眉梢的苦楚斷了我的念頭。

已經羞辱了,再說又有何用?

如果出去辯理,眾人們又添一個笑話不說,也更傷害了躲藏在身後的錦墨。

我蹲下身,憐憫地看著委頓在地的錦墨。

無語無聲。

消息怎麼透露出去的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錦墨怕是再也不會讓我為她選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