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長夜,冷得讓人咬緊了牙關。
如果說當年逼退齊王是僥幸,此次將是一場劫難。
麵前的竹簡奏章上滿是求饒的詞語,那是群臣給撰寫的告單於書。
劉恒還在頭痛,卑膝與直立隻是一個動作,卻牽連著邊關的百姓。
修羅屠場還是繁華邊塞隻是他輕輕的兩個字而已。
起兵。
多麼容易的兩個字,劉恒卻已經想了兩天。
杜戰為什麼不請命?我也曾想問過這個問題,隻是看見劉恒不放心的眼神我就猜出了究竟。
杜戰雖然駐防代國有功,卻未曾帶過大批的人馬,經驗之上仍是欠缺。
匈奴領兵的是右賢王,廝殺戰場多年,且年老奸猾,對排兵布陣頗有算計。大漢與他交鋒從沒有勝過,因此更加凶險。如果放杜戰獨去,未必有勝算。
所以就算他請命,劉恒仍是不放心。
我低頭沉吟良久,接過靈犀端上的茶杯,那是一杯極苦的苦茶,卻是支撐劉恒度過這幾天的唯一食糧。
“皇上再喝些吧。”我輕拍他的後背,將杯子放在桌幾上。
“你說,還能派誰?他連高後都敢嘲諷,朕還能派誰?”劉恒大聲罵道,揚手將茶杯摔破。
我揮退急忙上來的靈犀,輕輕蹲下,一片一片撿起碎裂的杯子。
劉恒的焦慮沒有驚嚇了我,我知道他沒有言過其詞。
當年隨高祖征戰南北的老臣們都一一故去。當他們還在壯年時,冒頓就曾經羞辱過大漢,可是眾多功臣衡量下來仍是不能貿然起兵。如果當年不能,今日再無兵無將,此事更是難為。
“啟稟聖上,灌嬰大人求見。”殿外站的內侍躬身站立著。
灌嬰,當年那個曾與齊王攜手的灌嬰,現在已經坐上了丞相之職。
當年還是商販的他在秦二世二年參加高祖軍,以驍勇著稱。攻過塞王司馬欣,圍過雍王章邯,楚漢彭城之戰更被劉邦選為騎兵將領。此後,率領騎兵,參加破魏;接著出擊楚軍側後,絕其糧道;繼又跟隨韓信攻占齊地,複深入楚地,迭克城邑,攻下彭城;參加垓下決戰,窮追楚軍,攻取江淮數郡。高祖六年,受封潁陰侯。
齊王兵退後被劉恒挽留,升為太尉,掌管為數不多的騎兵。今日前來,可是有要報名的意思?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眼前的這個花白胡須的老將軍,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他誠意懇懇,願意舍身去平匈奴。
劉恒蹙緊的眉毛還是沒有打開,畢竟年事已高,此去是否能活著回還尚且不知。
婉拒的話還沒出口,灌嬰已經說了出來:“聖上仁德人盡皆知,老臣不能看天下蒼生蒙難,所以請行,望聖上答應老臣。”
能站出來已是不易,能說出這一番話更是值得褒獎。
劉恒的仁德在此時為灌嬰話所激,一道聖旨直傳京城。
灌嬰老將軍主動請戰,封為平北元帥,手持虎符,統領三軍。杜戰將軍認先鋒將軍,隨軍平叛。凡參加平叛諸位將士均晉爵三等,重金安置家室。“
杜戰走的那天,靈犀摔落了手中的茶杯。
遠遠地聽著角號齊鳴,她卻不肯隨我登上高高的城牆送別三軍將士。
這是文帝三年的春,和去年的秋一樣暖意融融。
高祖死後,呂氏臨朝聽政。冒頓欺母寡帝少,修書給呂雉:“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願以所有,易其所無。”翻譯過來就是,你死了丈夫,我死了妻子,既然兩個人都不快樂,何不在一起生活?這是大大地羞辱了當時的太後,但因匈奴強大,呂雉不能動手,隻能回信說:“單於不忘敝邑,賜之以書。敝邑恐懼,退日自圖,年老氣衰,發齒墮落,行步失度。單於過聽,不足以自淤,敝邑無罪,宜在見赦竊有禦車二乘,馬二駟,以奉常駕。”即:收到了單於的信,我很有些憂慮,年紀大了,發齒也脫落了,行動更是不便。不如送過去兩輛禦車和馬兒陪伴侍奉著你吧。呂雉不亢不卑的回答甚得冒頓的敬佩,於是再次命人賠禮認錯。但這仍是漢朝的恥辱,被後世所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