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甄琴買掉了我們的連鎖店,我們在雲城的房子也買了,甄琴補齊了津生川西的百分之二十的貨款,我想讓甄琴回家來,可是家裏的儲藏窖裏還有那年秋天父親儲藏的十噸辣椒和茄子,還有西紅柿。甄琴聽告訴我她一定要把那些蔬菜在雲城賣了才回來。
“高寒哥,我想我一個人可以行,桂芬會幫我的,我們要賺一點錢,你還要治病,孩子還要吃穿,我們不能為難孩子。賣菜是我們的老本行,你怕什麼啊我們在經濟大學還有幾輛三輪車,我可以騎著三輪車去買菜。你就放心吧,你現在怎麼樣,扶著東西左腿可以走路了吧?隻要我賣掉菜我就帶著高尚馬上回家。”甄琴說完掛了電話。
那年冬天,我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我每天都在院子裏扶著柵欄做同一件事情,我不停地走啊走,心裏想在遠在雲城的孩子和甄琴,當天上飄起雪花時,我想我的孩子是否在有暖氣的屋子裏玩耍,甄琴是不是頭頂著雪花在冰冷的雪地裏賣菜,我越想越悲傷越難過,我望著空蕩蕩的天空一如我空蕩蕩的心一樣,而我能做的隻你能是沒完沒了地走路,沒完沒了的思念。
一直到那年冬天的十二月初,甄琴帶著高尚回到家裏,那天從早上開始到中午刺骨的寒風一直在家鄉那個小村莊的上空呼嘯,中午,我穿著厚厚的軍大衣在院子裏扶著柵欄不停地走,走路的悲傷浸透了我的全身。突然我聽見院門被人打開了,我不能轉身看,隻能扶著柵欄走到能看見院門的那一麵,我看見甄琴一隻手抱著高尚,一隻手裏提著一個龐大的包,她的背上還背著一隻大包,甄琴站在院門口丟掉手裏的包緊緊地抱著高尚,看著我,我的視力有點模糊,自從病後在腦袋上做手術以後,我的視力嚴重下降,我隻能看見甄琴的輪廓。
“甄琴到我跟前來,讓我看看你和孩子。”我站在原地扶著柵欄對站在院門口的甄琴說,這時,母親已經從屋裏出來,她急忙到甄琴身邊去掉了甄琴背上的包,接著把甄琴掉在地上的包提進屋裏。甄琴抱著高尚慢慢地走到我的眼前,甄琴瘦了,也黑了,她的臉上甚至沒有一點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能正常擁有的光澤,她的頭發散亂地盤在頭頂,我心疼地看著甄琴。甄琴看著我不停地流淚,我們的孩子他黝黑的眼睛不停看著我,有好幾個月不見了孩子已經忘記了我是他爸爸,甄琴仔細地看著我用手摸了摸我的臉道:“高寒哥你瘦了,我回來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要陪著你直到你的病完全康複。”
母親放下東西從屋裏出來,她站在我身邊說:“甄琴我們都進屋吧,外麵冷,小心孩子著涼,你們那屋裏現在熱的很,我把爐子燒的很旺。”母親說著從甄琴懷裏接過高尚,甄琴扶著我,我們慢慢地回到屋裏。屋子裏很熱,寬大的土炕被母親燒的很熱,高尚被母親放到炕上,他看著我們嗬嗬笑著,爬到炕裏麵走了,甄琴坐在炕沿上衝著高尚叫:“小尚過來,過來讓爸爸看看你,看你長大了沒有?”甄琴說完高尚趴在炕上轉頭看著我們,然後,他笑著向我們爬過來,我坐在炕上,高尚爬到我跟前,坐下來,他把雙手向我伸過來想讓我抱他,我的左手沒法動,一隻右手沒有辦法把高尚抱起來,母親急忙從我身邊抱起高尚道:“過來奶奶抱抱孩子,爸爸生病了抱不動孩子,等爸爸的病好了就能抱小高尚了。”
母親抱著高尚玩了一會兒,把孩子放在炕上出門去做飯了。甄琴則把高尚抱起來放到我的懷裏,笑著道:“讓爸爸抱抱,爸爸很想念你,你知道嗎高尚,這就是你的爸爸,給爸爸笑一個,爸爸就會很開心。”甄琴說完孩子望了一眼我不能動的左手臂,突然他笑了,笑的那麼天真,那麼純粹。我看著孩子的笑容心裏暖洋洋的一如母親燒好的熱炕到處都是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