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火爐子搬進門，小劉就腳步輕輕地來了。
“請坐。”我指指身旁的沙發，“沒事啦？”
“嗯。”他點一下頭，很隨便地坐下了，“買爐子啦？”
我的嘴裏還喘著粗氣，坐在沙發上不想動彈，但是我有一點愧疚。前幾天，說起冬天快來了，應買個取暖爐子。小劉給我說，他也得買一個，並說買時一塊兒去。這不，今天氣溫突然下降，我也沒見他，就自己跑到大世界商店搬來了一個。誰想，我剛回來，他就看到了。
“小劉，你也去買個吧。好在這麼近，搬來就是。今天沒見你，也就沒叫你。”我不太自然地說。
他笑笑：“高書記，我已經買了。前天買的。”
“噢——”我一下子感到心裏有點堵，但還是強忍了忍，“那就好，那就好。”
這小夥子，辦事兒怎麼這個樣。說好的一塊兒去，他自己早去了。我心裏不高興，感到臉上有點寒寒的。我覺得這樣並不好，就想盡量地掩飾過去。
我們是鄰居，他又是我的下屬，並且一直關係不錯，咱還能跟他計較這個。
我起身摸茶壺，準備沏茶，也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
他站起身：“高書記，別泡茶了，我剛喝了。”
也好，我把茶壺放下的同時，他已走到我新買的爐子跟前：“我看看。”
我不太想搭理他了，就沒吭聲。
他左瞅瞅，右看看，還不時地摸摸這裏，摸摸那裏，過了一會兒，說道：“你是不是在大世界商店買的？”
“是啊，就在那裏買的啊。”我漫不經心地應著。
他笑了笑，輕輕地說：“我前幾天去看過多次。是假的，不是真的。我才沒買的。”
我剛轉好的心情又一下子變糟了。假的，假的你竟然不吭一聲。我買來了，你又來說三道四。我心裏往外躥火了。
他竟講解起來：“你看，上麵這些地方有點粗糙，鍍得不均勻，亮度也不夠。再就是真產品爐門這個地方有三排進氣孔，你這個上沒有。還有，鐵皮也有點薄，不撐爛。”
我走了過來，仔細一看，還真有點像他說的那樣。我心裏又攙進了一種窩囊。氣得不得了，還不好說什麼。我就更不能表露什麼了。
但是，你小劉明明知道是假的後，你竟不來告訴我一聲，你算怎麼著，你安的什麼心，你這不是糟蹋人嗎？你知道這裏的是假的，你買時為什麼不叫著我一塊兒去買真的？你買了後都不說一聲？
過了半天，他見我不說話，抬起了頭。
我勉強地笑笑：“哦，知道的話不買就好了。”
又瞅了一會兒爐子，他才又說：“其實也不要緊，一樣使的。可能就是鐵皮薄點，撐得年歲少點。”
我就再也不說話了。他見我有些冷淡，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我沒起來送他。
他前腳走，我太太就嘟囔起來，讓我去退貨，讓我去換真的，我大吼一聲：“就使這個，使定了！太可惡！”
太太見我火氣這麼大，就不再吭聲了。
此後，在單位裏，我一見了小劉心裏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同我打招呼，我也總是不冷不熱的。時間長了，他見了我，就有點怵的樣子。後來，作為鄰居，我們兩家幾乎就不再來往了。
有一次，我們準備從一般工作人員中提拔幾個年輕的股級幹部，在研究人選時，有人提到了小劉。
我笑笑說：“人還是蠻不錯，就是考慮問題不周到，辦事兒不穩重，先考驗考驗，以後再說吧，啊？”
聽我這麼一說，大家都沒說什麼，也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