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言又溫柔笑道:“怪我,不小心失手將杯子碰到地上了。”
不小心?夏湘呼了口氣,對周玉年微微一笑:“是我沒拿穩。”
周玉年有些想不明白了,方才還針芒相對的兩個人,這會兒怎麼和樂融融謙讓上了?這兩個小家夥兒到底想些什麼呢?
夏湘回頭望向廚房的時候,陳媽媽已經不見了。除了夏湘與戴言,所有人都沒瞧出什麼端倪來。
吃了丸子,戴言沒有走,夏湘一反常態,開口挽留:“待會兒一起聽課罷。我早想去山上走走了,等上完課,咱們一塊兒去拾柴。”
戴言望著夏湘眯起眼睛,隨即溫柔笑道:“那多謝大小姐了。”恭恭敬敬,不見絲毫逾越。
乳娘站在小書身後,心裏開始著急,雖說大小姐將將八歲,雖說大晏國民風開化。可這樣未出閣的大小姐跟著個十來歲的粗野小子上山拾柴賞景,終歸是不妥。若傳出去,夏湘還怎麼嫁人?
“你倆去拾柴?”周玉年更是看不透了。
夏湘坐到地上的棉墊子上,捧起書本:“先生也跟著一起罷,登山總能練練腳力,權當蹲馬步了。”
聽了這話,乳娘心裏踏實多了。便是傳出去,也是先生帶著兩個學生去登山,沒什麼大不了的。戴言便是充當先生書童,也說得過去。
周玉年點點頭:“這還像話。”
便是如此,出門登山前,乳娘和兩個丫鬟還是執意要跟著。夏湘看看小書,笑道:“乳娘,小書剛搬來,你們一家三口難得團聚團聚,一起說說話兒。有周先生陪著,不會出事。”
采蓮和碧巧上前一步:“那咱們跟著總成罷?”
夏湘望了眼碧巧:“碧巧,你留下幫乳娘收拾收拾屋子罷,采蓮跟著就成。”
碧巧撅起嘴巴,應了聲是,采蓮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要不,我留下收拾東西吧。”
“今兒去孫嬸兒家,我跟著去的,有些乏了。姐姐也不要總是悶在屋子裏,還是你去罷,姐姐把山路走熟了,日後好帶著我去看風景。”碧巧握了握采蓮的手,笑容很幹淨。
“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些個鍋碗瓢盆,並著些破爛衣裳。哪裏用得著人手?”乳娘推了碧巧一把,對夏湘說:“多帶個人是應該的。”
夏湘垂頭想了想,碧巧也垂著頭,有些窘迫,不知說什麼好。
“罷了,都跟著罷。”夏湘看到碧巧臉上浮現出歡喜神色,心裏暗歎,自己真是多慮了。碧巧天性率直,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怎麼會做出下毒這檔子事呢?她又朝廚房看了眼,依然沒有看到陳媽媽的人影。
被戴言打到地上的粉彩白瓷杯子已經被乳娘收起來了,那壺茶卻依然放在大方杌上。夏湘尚未邁出門,目光瞟到那茶壺。剛要折回來,戴言卻已經站在茶壺旁了。
“茶涼了,用來澆花正合適。”他不顧丫鬟仆婦的驚詫目光,不顧夏湘眼中的欣慰之色,徑直走到一盆普通三色堇跟前,將茶水並著泡開的花瓣盡數倒到花盆裏。
夏湘忍不住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道:“可惜了好好一盆花。”
說話間,她又瞥了眼碧巧,碧巧一臉莫名地問道:“茶涼了,澆不死花兒的,小姐放心好了。”
夏湘眯眼一笑:“我知道。”知道不會是碧巧。
戴言將茶壺遞給采蓮,像個小主子似的吩咐道:“並著那茶杯,好好洗洗。”
古怪的是,采蓮並不覺得不妥,反而溫順地點了點頭,應了聲是。夏湘意味深長地望向戴言,兩人目光相遇,忽然生出一種同類相見的錯覺來。
夏湘驀地轉過身去,冷聲說道:“走罷。”
難不成戴言也是穿越來的?夏湘不由蹙起了眉頭。
後山蒼翠欲滴,山風清冽,隱隱有山泉汩汩而流的美妙聲音,踏著山石泥土,於林葉樹影間行走,仿佛入秋早晚,沒有絲毫暑氣燥熱。
采蓮和碧巧本想攙著夏湘,夏湘哂笑道:“我又不是七旬老婦,登個山而已,哪用得上你們攙扶?”
山高卻不陡,是賞景遊玩的好地方。
采蓮和碧巧也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聽夏湘這樣說,便相互挽著走在了後頭,一壁登山一壁賞景,倆人聊著什麼,偶爾傳來一陣嬉笑聲。
夏湘留個神,聽到碧巧的聲音:“……坐在地上嚎?還真是潑辣貨,沒讓陳媽媽顧媽媽好生教訓教訓她真是便宜了她!”
說的正是乳娘的大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