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殺人有道(一)(1 / 2)

林先生家出過的事,對鄭司楚來說驚心動魄,對東陽城城民來說卻惘然無知。雖然南北交鋒,但眼下雙方隔江對峙,並無直接戰事,而東平城舉城北遷後頭一次過年,加上報國宣講團今年要來開一個新年晚會,東陽城裏反而異樣的熱鬧。

年三十那天,卻是個好天。東陽城張燈結彩,城中大會場上聚集了數萬人。報國宣講團有不少有名的藝人,說書的唱曲的跳舞的都有,難得一同來到東陽城,因此連周遭鄉裏之人也聞訊趕來湊熱鬧。廣場上的積雪早已打掃得幹幹淨淨,劃出了幾大塊,安置了不少長條凳,在台前正中,劃出了一塊地方,擺放著一些桌椅,那是東陽城的頭麵人物坐的地方,蔣鼎新作為一省太守,很早便來到會場。

他其實很不讚成開這種晚會,非常時期,實不應該如此歌舞升平,不過報國宣講團是大統製要求成立的,他對大統製向來說一不二,豈敢有違,隻能下令衛戍嚴加警戒。在位置上坐下來,衛戍長過來報告,說現場已清理完畢,一切正常,蔣鼎新暗暗舒了口氣,小聲道:“千萬要小心,今天人多眼雜,要嚴防敵軍搗亂。”

前幾天鄧帥愛女在林宅遇險,蔣鼎新已然得到報告。聽到這消息,他心裏也是重重一沉。以前他一直覺得,戰爭是軍人的事,他是個政客,畢竟和戰爭隔了一層。但這件事也讓他明白過來,戰爭無所不用其極,自己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因此這幾天太守府的防衛已增加了一倍。今天他也實在不想過來,可是作為太守,要在晚會上講話,不來又不成,因此他吩付對會場嚴加戒備,不僅衛戍全部出動,連正規軍也調集了不少,務必不能再出亂子。可是會場實在太大了,幾萬個人裏,若有一兩個亡命刺客混在裏麵,實在找不出來。

他想著,又看了看周圍。晚會還沒開始,可城民已陸續進來了,這會場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報國宣講團雖然能鼓舞士氣,可是也實在太難管了,看來隻能早點退場算了。蔣鼎新想著,拿起麵前的茶壺倒了一杯。這茶壺是擱在一個小火爐上,爐中燒著火炭,雖然天氣寒冷,茶水仍是燙嘴。他喝了一口,小聲問侍從道:“鄧帥還沒來麼?”

那侍從小聲道:“鄧帥一家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要過來。”

鄧帥一家到了,晚會就可以開始。蔣鼎新此時心也寬了些,可仍是不太放心,小聲道:“便衣都安排好了?”

“三百個便衣都安排好了,請太守放心。”

蔣鼎新在廣場上喝茶安排的時候,林先生也在喝茶。他雖是之江省數一數二的富戶,不過這種場合,他自是沒資格坐到正中去的。他的樂班在晚會上演奏的乃是開頭的群舞伴奏和壓軸的大曲,就在台邊。因為樂班要登場,所以早早就來到會場等候。鄭司楚夾在一班樂師之中,聽著那些樂師說起報國宣講團的某某藝人,一個個眉飛色舞,他因為是個啞巴的身份,倒也省卻了一番口舌,隻是拿了張節目單心不在焉地看著,心中想的仍是裘一鳴。

三天前,因為出了那種事,裘一鳴並沒有出現。算起來,父親說的十天之期已經過了大半,難道自己隻能無功而返?他正想著,邊上有個人忽道:“你看到那鄭司楚了麼?”

這句話突如其來,鄭司楚嚇得幾乎冒出一聲冷汗,扭頭看去,見說話的是樂班中的鼓師,卻是對另一個樂師在說話。他定了定神,暗笑自己未免太過疑神疑鬼了。那鼓師年紀不大,雖是藝人,卻很愛談論武事,隻是不知他為什麼突然說起自己。邊上那樂師道:“我沒看到,怎麼了?”

“不太像,太醜了。”

那樂師笑道:“阿震,你又沒見過鄭司楚,說得好像跟他很熟絡一樣。”

阿震道:“我雖然沒見過他,不過聽程主簿和鄭司楚本是好友,他方才也在偷偷說鄭司楚哪會這麼醜的。”

鄭司楚恍然大悟,才知阿震說的是報國宣講團的一個節目。晚會上最後一個節目叫《國泰民安》,是個短劇,說共和大軍長驅直入,生擒了廣陽省的一幹匪首,最後便是將那些匪首押上台獻俘,做一番亮相,也是讓廣大民眾知道一下現在南方叛軍的首領是哪些。鄭司楚本來也沒資格列入,不過想必因為與東平水軍一戰,他名聲大噪,所以最後的大獻俘他也得以登台,阿震方才看到的,一定是扮自己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