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是永遠都做不到這樣的當機立斷。他想著。
鄭司楚回到舵艙,這時船已經能望得到北岸了,那艘翼舟也已趕到了近前。這個距離已能對話,翼舟船頭上有個水軍士兵高聲叫道:“前麵的船隻,快停下來,哪裏出事了?”聽得那人喊話,沉鐵小聲道:“公子,怎麼回答他?”
翼舟上隻有小炮,威力不大,但這艘船上全無武器,而且也隻有鄭司楚和沉鐵兩人,真要動手,勝負不言而喻。鄭司楚道:“他們還不知道我們這船的底細,先不要輕舉妄動。”他走到船尾,高聲道:“對麵的長官,這船的舵有點問題,現在轉不了向,也停不下來,別的倒沒什麼大礙。”
翼舟上頓了頓,又叫道:“那你們為什麼要掛求救燈?”
鄭司楚心思機敏之極,已準備了一套說辭,高聲道:“先前船有點漏水,我也嚇壞了,生怕出大亂子。好在漏水的地方已經補上了,現在已無大礙,多謝諸位長官費心。”
翼舟上又停頓了片刻,那人道:“原來如此。還是讓我們上來看看吧,萬一在江心再出事,那可不得了。”
如果不讓他們上船,隻怕更會讓他們懷疑。鄭司楚想到這裏,高聲道:“好的,那讓我們先下了帆。”說罷看了看正在角落裏發抖的施國強,拱拱手道:“施兄,請您好自為之,不要讓我難做。”
施國強本來抖得已經好多了,聽鄭司楚這般一說,上下牙突然又捉對廝殺。鄭司楚心想還好那翼舟上隻是尋常水軍,隻消傅雁書不來,總能蒙混過去。他向施國強拱拱手道:“施兄。”
施國強沒想到鄭司楚還會向自己打招呼,忙起身道:“是,是。”
鄭司楚道:“施兄請放心,隻消您不準備拚個魚死網破,在下就保證施兄安全,誰也不會傷一根毫毛。”
施國強這才點了點頭道:“是,是,是,我一定不亂說。”
鄭司楚笑了笑道:“那施兄隨我過去吧跟你船上的兄弟交待一聲吧。”
他正要帶著施國強去將水手叫出來,王真川忽然站起來小聲道:“施先生,這些當兵的上來要不要緊?”
鄭司楚道:“這些人不是來抓你的,王先生,你就好好坐著便是。”
王真川現在是看到穿軍服的就怕,見有那麼多水軍要上船來,鄭司楚仍是若無其事,心道:“你是不要緊,大統製可是要對我斬草除根的。”
大統製馭下極嚴,所定法律中有一條名謂“連坐法”,一人犯罪,殃及九族。若隻是些行竊之類的小罪,罪犯的親戚無非罰點錢,以示管教不嚴。這條法為不少人垢病,認為失之太苛。一人犯罪,豈能罪加無辜?以前王真川對大統製敬若天人,大統製的舉措在他看來自然樣樣都對,還多次為之辯護,說一人犯罪,親屬豈是無辜?唯有用此重典,才能鎮懾宵小。那時說起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卻不料現在自己也適用了這條連坐法。顧清隨犯下的是圖謀行刺大統製的彌天大罪,自己被連坐,輕則終生流放苦役,重則斬首,現在的王真川實是膽戰心驚,滿腦子想的就是快點逃出去。見這位施正先生仍是好整以暇,急道:“施先生,他們難道沒半點懷疑麼?如果那傅雁書就在這船上……”
鄭司楚心道懷疑當然會有,先前他們追了半天,還放出號炮來,自己一直沒停船,他們豈會無疑?但隻消這些水軍看不出破綻,就不會有大礙。至於傅雁書,在這翼舟上的可能性太小了。正要寬慰王真川兩句,心中卻忽地一凜。
傅雁書真的不在這翼舟上麼?
在宣鳴雷口中,這傅驢子心細如發,是個極難對付的人。如果他回軍中得到的軍令就是搜捕顧清隨在之江省的親屬,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回林先生宅中。一旦得知鄧小姐居然和王真川同船過江,豈有置之不理之事?
難道,真被王真川說中了,傅雁書就在那船上麼?鄭司楚心裏突然有點膽寒。宣鳴雷對傅雁書如此忌憚,如果傅雁書真的追了上來,以有心算無心,自己和沉鐵兩人是鐵定逃不過這一劫的。他心中一動,又轉身走到船尾,高聲道:“水軍弟兄,主帆卡得太緊,不太好下。反正船沒大礙,不須勞動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