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三)(2 / 3)

作為此戰的第一功臣,鄭司楚一夜之間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成為盡人皆知的人物。五羊城有鄭司楚這樣眾多的少年軍官,何愁大事不成!人人都這麼想,也幾乎所有人都想去見見鄭司楚,與他握個手,似乎握手後連自己都了不起了。也不知道是誰,喊出了“水軍第一名將鄭司楚”。大概覺得,先前的水軍第一名將鄧滄瀾被鄭司楚擊敗,這個名號當然順理成章要歸於他了。他一喊,別人便跟著喊。因為這幾個字有點繞口,喊著喊著,成了“水戰第一鄭司楚”。

沒有人知道鄭司楚此時心中的想法。自己是第一次參加水戰,居然被看成水戰第一。鄭司楚的心裏,那種憂傷依然未去,頭腦也越發清醒。如果真要論水戰,宣鳴雷、談晚同、崔王祥三人,哪一個不遠在自己之上。但對於一般民眾來說,他們不需要這些,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信念。有了一個信念,然後相信,這似乎就是他們的一切了。

怪不得有人說,愚民愚民。所謂民心,原來如此靠不住。

鄭司楚心裏更加憂傷。他還記得,就在前幾年,自己剛被開革出伍時,在澡堂子裏就聽得素不相識的人在那兒罵自己和程迪文兩個大少爺貪生怕死,害慘了畢煒上將軍。自己就是自己,並不曾像澡堂子裏的人說的那樣貪生怕死,也不像現在正在朝自己歡呼的人那樣是水戰第一。

我會永遠清醒的。他想著。但這當口,他突然想到了,大統製當年是不是也曾這樣想過?

大統製明察秋毫,連父親也對他極為敬佩,說平生最佩服的人,一個是大統製,剩下的數來數去,隻有半個,不過並不是丁亨利。大統製最初,也根本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隻是,在那些無窮無盡的歡呼中,他終於迷失了自己。當別人說他無比正確,永不犯錯,他就真以為自己無比正確,永不犯錯了,結果就是錯招連連。

鄭司楚心中在想著,旁人見這個此戰第一功臣取得了如此輝煌的勝利後,居然連一點喜色都沒有,更覺得此人年紀雖輕,卻穩重無比,更顯得高深莫測,充滿吸引力了。人群中還擠了不少少女,嘴裏尖叫道:“鄭司楚!”在她們心目中,無不在幻想著這位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突然在百千萬人中看到自己,眼前一亮,不顧一切走過來將自己攬入懷中的場景,隻是,這僅僅是幻想而已,鄭司楚在申士圖派來的侍衛簇擁下,走過了人群。

那是個臨時辦起的慶功會。雖然鄭司楚將計劃說得頭頭是道,可申士圖自己,對這場勝利也不曾預料到,所以根本沒準備慶功會。好在五羊城富庶為天下冠,臨時辦上幾桌酒宴,那是輕而易舉的事。這酒宴上,鄭司楚和談晚同、崔王祥以及幾個水軍上級軍官坐成一桌,申士圖親自作陪。申士圖口才極佳,說了一通,將五羊水軍讚得絕無僅有,其中對鄭司楚更是不吝讚詞--雖然鄭司楚自己都覺得過譽。

慶功會十分冗長。鄭司楚也不知接受了多少官吏的敬酒。他酒量雖好,這回也喝得有點暈暈的,說不出的難受,隻是機械地酒到即幹,腦海中想的,仍是海上的爆炸與火光,以及火光中走投無路,絕望的士兵。迷迷糊糊中,隻覺有個人又走到近前,他忙端起酒杯道:“多謝,多謝。”

“司楚,你喝太多了,回去歇息吧。”

是父親的聲音。鄭司楚一怔,卻見鄭昭站在他跟前。他忙道:“父親。”

鄭昭的眼裏,盡是慈愛。他拍了拍鄭司楚的肩,小聲道:“回去歇息吧,明天,我就帶你去向申伯伯提親。”

這個消息總算讓鄭司楚那種不快消散了許多。小芷,終於要和你成為一家人了?他想著,微笑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