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命在我(四)(2 / 2)

打發了阿史那缽古,阿史那部的醫官也過來了。金槍班戰死兩人,剩下幾人都隻是些輕傷,隻有北鬥掌上之傷較重,便也隻是皮肉傷。等醫官一走,薛庭軒便回到大車裏。北鬥躺在榻上,左掌上包著層層紗布。一見薛庭軒進來,北鬥連忙坐起身道:“薛元帥。”

薛帥示意他不必站起來,道:“北鬥兄,傷勢怎麼樣了?”

阿史那部醫術兼中原與西原之長,據說是以極西之地的醫術為根本,輔以中原醫術,尤其因為西原征戰不斷,所以刀傷一科相當高明。那醫官給北鬥清洗好傷口,上了藥後又包紮好,加上北鬥原本就身體強健,現在傷口隻隱隱有些疼痛而已。他道:“不礙事了。”

寒暄了兩句,薛庭軒道:“北鬥兄,有件事我想請教你一下。”

北鬥道:“薛元帥請說。”

薛庭軒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此番,你本有機會殺我,但為何還是救了我?”

北鬥淡淡一笑道:“薛元帥,你自己還不相信我麼?”

薛庭軒盯著他的又眼,仍然慢慢道:“就在這些人伏擊之前,其實你可以隨時脫出鐐銬,我卻並不知情,如果那你要殺我,得手的機會相當大。但你既不肯表態跟從我,又沒有動手,說明你當時仍在猶豫。後來我被那些人伏擊時,眼看便要喪命在箭矢之下,你卻突然衝出來救我,我想知道為什麼在這片刻間你會拿定主意?”

北鬥看著車外。此時車簾已撩了起來,晚風習習吹進。西原上的晚風,清涼宜人,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北鬥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本是個孤兒。是大統製收留了我。當初大統製收容我們,總數有十餘人,他讓我們習文習武,再從中選拔出我與南鬥兩個天官。北鬥主死,南鬥主生,我的任務主要聽從大統製之命,刺殺不服從之人。”

薛庭軒知道北鬥現在說的,正是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帝國覆滅那年,他才十二歲。從小,他耳朵裏就灌滿了五德營戰無不勝的傳說,加入五德營也是他的理想。可就在那一年,帝國覆滅了,五德營也被打得一敗塗地。從那時起,他就很想了解一下那個擊敗了五德營的大統製到底是何許人也。可是,陳忠以下所有人,說起大統製都是一股切齒的仇恨,卻連此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說不上來。

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才。十二歲之前,薛庭軒最為敬仰佩服的人是楚帥,但十二歲後,他最敬仰的人仍是楚帥,最佩服的人卻成了大統製。這個念頭他誰都沒有說過,佩服歸佩服,他最想打倒的人也是大統製。隻是要憑五德營殘部這點殘兵敗將,想啃動大統製這個龐然大物,希望自然渺茫之極,所以他一直在搜集大統製的資料。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兵法心得》上這句話他最為服膺,要打敗大統製,首先要了解大統製。而他搜集大統製的資料越多,不自覺地遇事便想著:“如果大統製遇到這事,會怎麼做?”隻是即使在共和國,大統製也顯得非常神秘,朱先生傳來的無非是些隔靴搔癢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例如當初大統製那個“明珠投暗”的筆誤。不過,就是因為那些事太零碎了,看上去也太微不足道了,反而使得薛庭軒越發能夠明察秋毫。所以當他知道北鬥是大統製的直係親信,曾經與大統製麵對麵交談過,他便如獲至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收服這人。而現在北鬥終於倒向了自己,他興奮莫名,也更想知道自己究竟已經有了什麼超過大統製的長處。

北鬥仍在慢慢說著:“在習練時,大統製也時常來看望我們。那時共和國成立不久,四處仍是烽火刀兵,但我們這些人卻衣食無憂,大家都對大統製感恩戴德。每天一早一晚,都有一項叫‘交心課’,教官讓我們在大統製的名諱牌前發誓忠於大統製,要將生命獻給大統製,膽腦塗地,在所不惜。那時我們也都這樣想。三年後,我們這些人都滿師了,直接撥歸大統製指揮,當時我們人人都興奮之極,隻覺這一生幸福之至,雖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