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2 / 3)

胡班尋思:“我久聞關雲長之名,不識如何模樣,試往窺之。”乃至驛中,問驛吏曰:“關將軍在何處?”答曰:“正廳上觀書者是也。”胡班潛至廳前,見關公左手綽髯,於燈下憑幾看書。班見了,失聲歎曰:“真天人也!”公問何人,胡班入拜曰:“滎陽太守部下從事胡班。”關公曰:“莫非許都城外胡華之子否?”班曰:“然也。”公喚從者於行李中取書付班。班看畢,歎曰:“險些誤殺忠良!”遂密告曰:“王植心懷不仁,欲害將軍,暗令人四麵圍住館驛,約於三更放火。今某當先去開了城門,將軍急收拾出城。”

關公大驚,忙披掛提刀上馬,請二嫂上車,盡出館驛,果見軍士各執火把聽候。關公急來到城邊,隻見城門已開。關公催車仗急急出城。胡班還去放火。關公行不到數裏,背後火把照耀,人馬趕來。當先王植大叫:“關某休走!”關公勒馬,大罵:“匹夫!我與你無仇,如何令人放火燒我?”王植拍馬挺槍,徑奔關公,被關公攔腰一刀,砍為兩段。人馬都趕散。關公催車仗速行,於路感胡班不已。

行至滑州界首,有人報與劉延。延引數十騎,出郭而迎。關公馬上欠身而言曰:“太守別來無恙!”延曰:“公今欲何往?”公曰:“辭了丞相,去尋家兄。”延曰:“玄德在袁紹處,紹乃丞相仇人,如何容公去?”公曰:“昔日曾言定來。”延曰:“今黃河渡口關隘,夏侯惇部將秦琪據守,恐不容將軍過渡。”公曰:“太守應付船隻,若何?”延曰:“船隻雖有,不敢應付。”公曰:“我前者誅顏良、文醜,亦曾與足下解厄。今日求一渡船而不與,何也?”延曰:“隻恐夏侯惇知之,必然罪我。”關公知劉延無用之人,遂自催車仗前進。到黃河渡口,秦琪引軍出問:“來者何人?”關公曰:“漢壽亭侯關某也。”琪曰:“今欲何往?”關公曰:“欲投河北去尋兄長劉玄德,敬來借渡。”琪曰:“丞相公文何在?”公曰:“吾不受丞相節製,有甚公文!”琪曰:“吾奉夏侯將軍將令,守把關隘,你便插翅,也飛不過去!”關公大怒曰:“你知我於路斬戮攔截者乎?”琪曰:“你隻殺得無名下將,敢殺我麼?”關公怒曰:“汝比顏良、文醜若何?”秦琪大怒,縱馬提刀,直取關公。二馬相交,隻一合,關公刀起,秦琪頭落。關公曰:“當吾者已死,餘人不必驚走。速備船隻,送我渡河。”軍士急撐舟傍岸。關公請二嫂上船渡河。渡過黃河,便是袁紹地方。關公所曆關隘五處,斬將六員。後人有詩歎曰:“掛印封金辭漢相,尋兄遙望遠途還。馬騎赤兔行千裏,刀偃青龍出五關。忠義慨然衝宇宙,英雄從此震江山。獨行斬將應無敵,今古留題翰墨間。”

關公於馬上自歎曰:“吾非欲沿途殺人,奈事不得已也。曹公知之,必以我為負恩之人矣。”正行間,忽見一騎自北而來,大叫:“雲長少住!”關公勒馬視之,乃孫乾也。關公曰:“自汝南相別,一向消息若何?”乾曰:“劉辟、龔都自將軍回兵之後,複奪了汝南;遣某往河北結好袁紹,請玄德同謀破曹之計。不想河北將士,各相妒忌。田豐尚囚獄中;沮授黜退不用;審配、郭圖各自爭權;袁紹多疑,主持不定。某與劉皇叔商議,先求脫身之計。今皇叔已往汝南會合劉辟去了。恐將軍不知,反到袁紹處,或為所害,特遣某於路迎接將來。幸於此得見。將軍可速往汝南與皇叔相會。”關公教孫乾拜見夫人。夫人問其動靜。孫乾備說袁紹二次欲斬皇叔,今幸脫身往汝南去了。夫人可與雲長到此相會。二夫人皆掩麵垂淚。關公依言,不投河北去,徑取汝南來。正行之間,背後塵埃起處,一彪人馬趕來,當先夏侯惇大叫:“關某休走!”正是:六將阻關徒受死,一軍攔路複爭鋒。畢竟關公怎生脫身,且聽下文分解。

第二十八回斬蔡陽兄弟釋疑會古城主臣聚義

卻說關公同孫乾保二嫂向汝南進發,不想夏侯惇領三百餘騎,從後追來。孫乾保車仗前行。關公回身勒馬按刀問曰:“汝來趕我,有失丞相大度。”夏侯惇曰:“丞相無明文傳報,汝於路殺人,又斬吾部將,無禮太甚!我特來擒你,獻與丞相發落!”言訖,便拍馬挺槍欲鬥。

隻見後麵一騎飛來,大叫:“不可與雲長交戰!”關公按轡不動。來使於懷中取出公文,謂夏侯惇曰:“丞相敬愛關將軍忠義,恐於路關隘攔截,故遣某特齎公文,遍行諸處。”惇曰:“關某於路殺把關將士,丞相知否?”來使曰:“此卻未知。”惇曰:“我隻活捉他去見丞相,待丞相自放他。”關公怒曰:“吾豈懼汝耶!”拍馬持刀,直取夏侯惇。惇挺槍來迎。兩馬相交,戰不十合,忽又一騎飛至,大叫:“二將軍少歇!”惇停槍問來使曰:“丞相叫擒關某乎?”使者曰:“非也。丞相恐守關諸將阻擋關將軍,故又差某馳公文來放行。”惇曰:“丞相知其於路殺人否?”使者曰:“未知。”惇曰:“既未知其殺人,不可放去。”指揮手下軍士,將關公圍住。關公大怒,舞刀迎戰。兩個正欲交鋒,陣後一人飛馬而來,大叫:“雲長、元讓,休得爭戰!”眾視之,乃張遼也。二人各勒住馬。張遼近前言曰:“奉丞相鈞旨:因聞知雲長斬關殺將,恐於路有阻,特差我傳諭各處關隘,任便放行。”惇曰:“秦琪是蔡陽之甥。他將秦琪托付我處,今被關某所殺,怎肯幹休?”遼曰:“我見蔡將軍,自有分解。既丞相大度,教放雲長去,公等不可廢丞相之意。”夏侯惇隻得將軍馬約退。遼曰:“雲長今欲何往?”關公曰:“聞兄長又不在袁紹處,吾今將遍天下尋之。”遼曰:“既未知玄德下落,且再回見丞相,若何?”關公笑曰:“安有是理!文遠回見丞相,幸為我謝罪。”說畢,與張遼拱手而別。於是張遼與夏侯惇領軍自回。

關公趕上車仗,與孫乾說知此事。二人並馬而行。行了數日,忽值大雨滂沱,行裝盡濕。遙望山岡邊有一所莊院,關公引著車仗,到彼借宿。莊內一老人出迎。關公具言來意。老人曰:“某姓郭,名常,世居於此。久聞大名,幸得瞻拜。”遂宰羊置酒相待,請二夫人於後堂暫歇。郭常陪關公、孫乾於草堂飲酒。一邊烘焙行李,一邊喂養馬匹。至黃昏時候,忽見一少年,引數人入莊,徑上草堂。郭常喚曰:“吾兒來拜將軍。”因謂關公曰:“此愚男也。”關公問何來。常曰:“射獵方回。”少年見過關公,即下堂去了。常流淚言曰:“老夫耕讀傳家,止生此子,不務本業,惟以遊獵為事。是家門不幸也!”關公曰:“方今亂世,若武藝精熟,亦可以取功名,何雲不幸?”常曰:“他若肯習武藝,便是有誌之人。今專務遊蕩,無所不為:老夫所以憂耳!”關公亦為歎息。

至更深,郭常辭出。關公與孫乾方欲就寢,忽聞後院馬嘶人叫。關公急喚從人,卻都不應,乃與孫乾提劍往視之。隻見郭常之子倒在地上叫喚,從人正與莊客廝打。公問其故。從人曰:“此人來盜赤兔馬,被馬踢倒。我等聞叫喚之聲,起來巡看,莊客們反來廝鬧。”公怒曰:“鼠賊焉敢盜吾馬!”恰待發作,郭常奔至告曰:“不肖子為此歹事,罪合萬死!奈老妻最憐愛此子,乞將軍仁慈寬恕!”關公曰:“此子果然不肖,適才老翁所言,真知子莫若父也。我看翁麵,且姑恕之。”遂分付從人看好了馬,喝散莊客,與孫乾回草堂歇息。

次日,郭常夫婦出拜於堂前,謝曰:“犬子冒瀆虎威,深感將軍恩恕。”關公令喚出:“我以正言教之。”常曰:“他於四更時分,又引數個無賴之徒,不知何處去了。”關公謝別郭常,奉二嫂上車,出了莊院,與孫乾並馬,護著車仗,取山路而行。不及三十裏,隻見山背後擁出百餘人,為首兩騎馬:前麵那人,頭裹黃巾,身穿戰袍;後麵乃郭常之子也。黃巾者曰:“我乃天公將軍張角部將也!來者快留下赤兔馬,放你過去!”關公大笑曰:“無知狂賊!汝既從張角為盜,亦知劉、關、張兄弟三人名字否?”黃巾者曰:“我隻聞赤麵長髯者名關雲長,卻未識其麵。汝何人也?”公乃停刀立馬,解開須囊,出長髯令視之。其人滾鞍下馬,腦揪郭常之子拜獻於馬前。關公問其姓名。告曰:“某姓裴,名元紹。自張角死後,一向無主,嘯聚山林,權於此處藏伏。今早這廝來報:有一客人,騎一匹千裏馬,在我家投宿。特邀某來劫奪此馬。不想卻遇將軍。”郭常之子拜伏乞命。關公曰:“吾看汝父之麵,饒你性命!”郭子抱頭鼠竄而去。

公謂元紹曰:“汝不識吾麵,何以知吾名?”元紹曰:“離此二十裏有一臥牛山。山上有一關西人,姓周,名倉,兩臂有千斤之力,板肋虯髯,形容甚偉;原在黃巾張寶部下為將,張寶死,嘯聚山林。他多曾與某說將軍盛名,恨無門路相見。”關公曰:“綠林中非豪傑托足之處。公等今後可各去邪歸正,勿自陷其身。”元紹拜謝。

正說話間,遙望一彪人馬來到。元紹曰:“此必周倉也。”關公乃立馬待之。果見一人,黑麵長身,持槍乘馬,引眾而至;見了關公,驚喜曰:“此關將軍也!”疾忙下馬,俯伏道傍曰:“周倉參拜。”關公曰:“壯士何處曾識關某來?”倉曰:“舊隨黃巾張寶時,曾識尊顏;恨失身賊黨,不得相隨。今日幸得拜見。願將軍不棄,收為步卒,早晚執鞭隨鐙,死亦甘心!”公見其意甚誠,乃謂曰:“汝若隨我,汝手下人伴若何?”倉曰:“願從則俱從;不願從者,聽之可也。”於是眾人皆曰:“願從。”關公乃下馬至車前稟問二嫂。甘夫人曰:“叔叔自離許都,於路獨行至此,曆過多少艱難,未嚐要軍馬相隨。前廖化欲相投,叔既卻之,今何獨容周倉之眾耶?我輩女流淺見,叔自斟酌。”公曰:“嫂嫂之言是也。”遂謂周倉曰:“非關某寡情,奈二夫人不從。汝等且回山中,待我尋見兄長,必來相招。”周倉頓首告曰:“倉乃一粗莽之夫,失身為盜;今遇將軍,如重見天日,豈忍複錯過!若以眾人相隨為不便,可令其盡跟裴元紹去。倉隻身步行,跟隨將軍,雖萬裏不辭也!”關公再以此言告二嫂。甘夫人曰:“一二人相從,無妨於事。”公乃令周倉撥人伴隨裴元紹去。元紹曰:“我亦願隨關將軍。”周倉曰:“汝若去時,人伴皆散;且當權時統領。我隨關將軍去,但有住紮處,便來取你。”元紹怏怏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