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兩小碗長壽麵便盛過來了。湯清菜綠,麵條根根不斷,嚐一口,鹹淡適宜,清香舒爽。
我忽然又想起了小蝶給我煮過的那一團鹹的要命的“漿糊”。她現在哪裏,過得怎麼樣了?
“想什麼呢?”沈曉梅心細如發,輕聲問道。
“我在想、在想該送你什麼做生日禮物呢。”我言不由衷道。
“哦?是嗎?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沈曉梅睜大了眼睛,故作天真道。
人的一生很長,長到看不見未來的路;任一個何人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哪怕是你曾經最愛的人。她離開了,而你的生活還要繼續。小蝶在哪裏、怎麼樣了,此刻對我來說,都不那麼重要了。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我和沈曉梅中間已經不隻是一張冷冰冰的結婚證書,而是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我心頭一熱,把從豬頭那裏得來的十萬塊錢遞在沈曉梅麵前,道:“我也想不出該送你什麼,這點錢你拿起買一點可心的東西,就算我送的禮物吧。”
沈曉梅一臉驚疑又一臉幸福的表情:“哪來的這麼多錢?”
我順口把豬頭給錢時說過的話向她原封不動的轉述了。
沈曉梅一愣,隨即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用手指著我的鼻子,道:“沙子,我的過去從來沒有向你隱瞞過,你若是不能接受,可以隨時離開我,也可以讓我離開,但不要總是這麼耿耿於懷!”
她的聲音在顫抖,手在顫抖,整個身子也在顫抖。
我本來以為自己站著道義的製高點,還在為剛才那句話的殺傷力而得意,麵對她的聲色俱曆,忽然又膽顫心虛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徒勞得辯解,卻又無詞可辯。
沈曉梅說完,顫抖著呆愣了一會兒,忽然雙手捂住臉,跑進臥室,“砰”的一聲,把門反鎖了,門裏傳出來她抑揚頓挫的哭泣聲。
我用手敲門,求著向她道歉。
她哭著道:“你別理我,我是一個壞女人,你離開我吧......你走吧,免得我礙你的眼......嗚嗚嗚......”
她的哭聲持續了很久,悠揚、淒美,比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更讓人傷感,更讓人沉醉。
我在門前反複跟她道歉——盡管我心中並沒有什麼歉意——她卻始終“小扣柴扉久不開”。
我回到沙發上躺下。臥室裏的女高音逐漸變成了“嚶嚶嗡嗡”的催眠曲。不知不覺中,我睡著了。
半夜裏,有一隻柔軟手在我身上溫柔地滑動。我睜開眼睛,柔和的燈光裏,沈曉梅穿著粉色的睡衣,正坐在我身邊凝視著我。她的一隻手伸進我的懷裏,輕柔的撫摸著。
她的眼睛紅紅的,臉上卻沒有了淚痕。她顯然已經洗過臉了,還薄施脂粉,在橘紅的燈光了,豔如三月桃花;薄薄的睡衣遮不住她身上的跌宕起伏,讓我的心頭頓起波瀾,想要抱她入懷。但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抬起的手又頹然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