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輕寒默默觀察著灸日和冷絕辰二人眼神間的流轉,隻需幾個眼神,甚至無需多解釋一句就可心靈相通的默契。冷絕辰對灸日展露出的每一個微渺的表情、每一個看似淩厲的眼神,昔日的冷沐辰卻不曾對自己的父母兄弟展露過一分。
身為絕塵地府的府主,即便為了暗夜幽瞑的聲望,冷輕寒也不必在收到召令後遠遠甩下隨行部眾孤身趕路,縱然在最後一日到達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暗夜幽瞑寫給府主的信中,一段寒暄過後,唯一入了冷輕寒眼裏的便是“吾兒灸日親言”六個字。
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世人傳言暗夜幽瞑棄子生死罔不顧,絕塵地府遺世而立也少不了拿來做茶餘飯後的閑談之話。冷輕寒亦聽去了不少,卻從未放在心裏過。兩個兒子相繼出走,他和暗夜幽瞑也算彼此彼此,不相上下。盡管後來暗夜幽瞑一夕之間從棄子到溺子的傳言再次湧入地府,冷輕寒亦是笑笑而過。無論棄子溺子,活在外人口中的話冷輕寒如何信得?可若是暗夜幽瞑親口脫出的呢?
次子冥頑執拗?長子又是木人石心?不過同樣從外人口中流出來罷了。若非絕塵地府易主在即,他仍舊不會派人暗裏去尋次子。不是他偏袒次子,而是冷沐風的心裏比冷絕辰多了一份家族的責任。同一個理由,能動搖冷沐風,絕動搖冷絕辰不得。
期期相盼,盼回的不是次子,僅有一紙喪鍾……
灸日出沒之處,冷絕辰必定如影隨形。所以冷輕寒來了,趕著兮兮朝露,暮暮塵風。僅用了三天,便從絕塵地府趕到了天嵐城。
灸日暗暗皺眉,現在回想昨夜暗夜幽瞑放下眾人追出殿來尋他,本來的原因大抵就是要告訴他那道召令吧。
門外腳步聲響起,緊隨其後是三聲規律的叩門聲。“少主,樓下有客人,指名要見您。”
“是牧明,自己人。”灸日淡聲解釋道。“我先下去看看,順便讓人拿些早食來。絕辰起的早,尚未用過。伯父先同絕辰敘敘家事,灸日稍後便回。”
“無礙,殿下盡管去吧。”另灸日意外的是,說話的居然是冷輕寒。
冷絕辰隻得把已經到了嘴邊的那句“我跟你一起去”咽了回去,坦然自若的看了冷輕寒一眼,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剛隨暗牧明下了一層,轉過身,一道略顯瘦弱但依然站的筆直的火紅人影立時映入了灸日眼中。
“少主,就是這位公子在找您。”暗牧明躬身說道。
“武……單?”灸日反應了片刻才將眼前褪去了稚氣成熟了許多的少年和武行山上那個弱不禁風臉色枯黃的少年聯係起來,“這麼說……淩辰也來了?”灸日的記憶力在某些方麵確實不十分靈光,朝夕相處的臉自然不會忘,可匆匆見過幾麵的委實記得不深。灸日還記得自己離開之前嶽淩辰對武單的態度已有了改變,眼下這個關頭武單絕不會孤身前來。
“收到陛下召令之後,代家主交代了幾位長老隨後出發便帶著我趕來了都城,隻是代家主不知殿下在此,已先行前去拜見陛下。殿下方才出現在樓下,我才知道代家主定是同殿下錯過了。”武單絲毫不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幾分,越加硬挺的身體終於不再是數月前薄弱無力的枯木之軀,感念之語雖難言於口,但武單的心裏從不曾忘記過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