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措手不及
自己無心的一次錯過,將自己真心相待的那個人又一次推進了深淵。
從酒店匆匆回到公司,鍾情再一次撲了個空。問過所有同事,卻沒有一個人看到過黎邵晨,還有同事納悶地問:“鍾總監,你和黎總不是應該一起的嗎?”
也有人興高采烈地說:“鍾總監,我看網上報道都出來了,這次咱們公司順利入圍,那個白路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我看雖然吹得響,但肯定比不上咱們實力雄厚。”
另一個同事則顯得有點怏怏不樂:“也不一定啊。我看白路的報價比咱們足足低了12%,比業內均價還低了10%呢,就算咱們東西好,這麼大的差價,到時怎麼跟麗芙卡的解釋呢?”
“價格低不代表品質好。我覺得像麗芙卡這種注重品牌效應的,也不見得那麼摳門……”
“說的輕鬆,那可是10%啊,誰不心動。”
眾人的議論聲落在身後,鍾情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拿出手機,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
等了許久,那邊都沒有人接。
鍾情不信邪,咬著牙立刻又撥了一次。這一下,聽筒裏直接傳來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顯然他一開始就聽到了,卻不願意跟自己講話。
鍾情愣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腦子木木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幾天前在公寓兩個人的甜蜜相處,仿佛是個一戳就破的美夢,那個人為自己做菜、烤餅幹,給自己遞毛巾、吹頭發,溫言軟語,熱吻流連……還有他在清河河畔的告白,迎著河麵上倒映的夕陽,飛快而堅定地啄吻她的嘴唇;在盛澤,兩個人並肩作戰,一起比對兩家絲綢廠,坐在茶樓裏吹空調吹了一整天,幹燥悶熱得險些流鼻血,回到家中和白肆那個話嘮精一起吃火鍋、喝薑絲可樂;在臨安,他帶她守在酒店跟特務似的打埋伏、給石星下套,跑到阮國棟的飯店跟人虛以委蛇,卻在路上互相攻擊吵個不停,還被他那幾個兄弟看了熱鬧……
她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那時的心情,她感激他,欣賞他,卻也怕他。忍不住指責他不該這樣給別人下套,事後又心虛氣短地自己灌白酒;想給他賠罪,又生怕自己冒冒失失的行為更讓人失望。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對這個“昔日對手”的感情越來越複雜,去掉了敵視、提防和警惕,反而變成了感激和越來越深的欣賞?一切的轉折點,大概就在那天他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毫無芥蒂地歡迎自己加入卓晨吧!
回到最初的最初,他們兩個每次見到,不是互相打嘴仗,就是互瞪一眼各走一邊,那時可真是幼稚。可後來熟了,聽到他說對兩人那個階段的回憶,才知道原來幼稚的隻有自己一個,他從一開始,對她就是很公平、很理智的欣賞。
他欣賞自己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說她聰明、努力、懂得進取。這樣的讚美不像是戀人,反倒是領導對下級努力工作的褒賞。
鍾情一邊想著,一邊抬起手抹了把眼角,眼睛看向頭頂的天花板。一切怨不得別人,都是她自己不爭氣,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失望。
她從星瀾就被人算計得卷鋪蓋卷兒走人,到了卓晨又害得他損失了長久以來最為看重的工程,哪怕她再怎麼問心無愧,被陸河拿到與卓晨一模一樣的廠子與製品是不爭的事實。她還記得自己進卓晨的第一天,在那間寬敞的會議室裏,黎邵晨無比清晰又鄭重地叮囑自己:行程務必要保密,麗芙卡策劃案的相關細節,連卓晨其他老員工都一概不知。
一邊抹著眼淚,鍾情漸漸冷靜下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才讓陸河能夠步步掌控她和黎邵晨的行蹤?她盯著頭頂白花花的吊頂,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麵,也就是那麼一兩秒鍾的時間,她突然醒悟過來,站起來瘋狂地尋找自己的手機……
另一邊,黎邵晨坐在一家環境清幽的咖啡館,對麵坐著神色疲倦、難掩憔悴的石星。
即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石星也沒有太委屈自己。她招來服務員,也不管黎邵晨要喝什麼,徑自點了一壺色彩豔麗的水果茶。透明的茶壺和茶碗一起端上來,她輕輕捏著茶壺的把兒,自己先倒了一杯,悶聲不語地喝了兩口,緩緩舒出一口氣,仿佛才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又倒了一杯,推給坐在對麵的黎邵晨。
黎邵晨的麵前早放了一杯咖啡。精巧的白瓷杯安靜地坐在那,如同一位姿態優雅的淑女。石星微微欠身,朝著他杯子裏望了一眼,說:“都這個節骨眼,你還喝的進咖啡,真不是一般人。”
黎邵晨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麵前的透明茶碗:“你也不容易,星瀾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有心情喝甜的。”
杯子剛好端到半空,石星聽了這話,動作隻是微微一頓,便舉起杯子,深深喝了一口。其實茶剛泡上,水大概還熱得很,也沒出什麼味兒,她卻仿佛不知道燙,一連喝了兩杯,才微微停住手。
她放下杯子,一雙白淨的手輕輕交疊在桌上,指甲上的美甲大概許久都沒去做了,上麵亮閃閃的鑽有些殘缺不全,看起來還不如那些完全不做美甲的,顯得頗為狼狽。她望著自己這雙手,聲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我從小沒吃過苦,到了現在,不趁著空閑多塞兩口甜的,都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黎邵晨眼皮都沒抬:“陸河隻是抽走了你們的人,又不是抽幹了星瀾的資金,石總和劉靖宇都在,你隻要耐心點兒,撐過這段,說不準星瀾未來發展的會更好。”
“是啊,老劉也這麼說。我從來沒認真研究過公司的事,現在被架著坐上那個位子,除了這麼想著安慰自己,熬過一天是一天,我還能做什麼?”
“石小姐,我很同情貴公司的遭遇。”黎邵晨話說得很簡練,似乎對於這位身陷苦難的大小姐,沒有太多的同情心:“但我時間寶貴,後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如果石小姐找我來隻是為了訴苦,那我想你不如換個時間,換個對象。”
石星仿佛猛地回過神,她收起疊在桌上的手,坐直身體望向他。
“我這人習慣了直來直往。石小姐如果真有事,不妨直說。”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順利拿下麗芙卡。”石星雙目筆直看著他,眼睛裏閃耀著有些神秘的光:“這次我被你和鍾情擺了一道,丟了這個工程,但我也認,你和家父那點過節,我多少也聽說過一點兒,現在就當一報還一報,咱們兩清了。”
黎邵晨微微地笑:“石小姐,你有功夫在這裏跟我算這筆賬,不如回去查查你父親那個對外公開的郵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概一個月前,我曾以卓晨總經理的名義發了一封加密郵件給他,上麵清晰指出阮國棟那家工廠的種種缺陷。”他望著石星悚然一驚的表情,有些了然地笑了:“但是從今天會上的情形看來,石小姐雖然早就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卻沒真正把控星瀾的所有權利。那封郵件,你根本就沒收到。”
石星的臉色有些蒼白:“如果方便,我可以看一下你那邊郵箱的截圖嗎?”
黎邵晨很大方:“當然可以。今天晚上回到家,我會把截圖直接發到你的手機上。”
石星的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難堪,她閉了閉眼,最終咬著嘴唇道:“那個郵箱我幾乎每天都會查,即便有偶爾的疏漏……但我確實從沒看到過你說的那封郵件。”
黎邵晨緩緩啜著咖啡,對此未做評價。
石星不是個傻子,有些事點到即止,隻要想查,總能查明白的。
這件事給她的打擊似乎不小。石星眼睛裏的光芒黯淡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黎總,既然你據實相告,我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次我願意幫你一把,拿下麗芙卡在國內的代理權。”
黎邵晨自始至終都很冷靜:“無利不起早,石小姐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石星露出一抹笑:“黎總真是直接。”她瞟了黎邵晨一眼,目光有些空落落地停在兩人麵前的桌上:“我不要你什麼東西,隻是不想讓陸河的日子太好過了。”
黎邵晨微微一怔,隨即輕笑著道:“據我所知,陸河之所以會有今天這番作為,跟石總十幾年前做的舊事脫不開關係,如今的星瀾,原本該有一半產業姓陸的。人家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雖然手段不入流了點兒……”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道:“我這話可能不太中聽,但石小姐,兩輩子人了,報複來報複去的,無非為了財產,你有這個功夫給陸河挖坑,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星瀾的下一步應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