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預言家(1 / 3)

第8卷 預言家

1

今天我們接到一通報警電話,報警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齊佳恒饒有興致地將對方的資料陳列給我看,我不禁咂了咂舌,直呼世界真奇妙。

報警人姓劉,劉溫韋,是一位經紀人,隻是他的服務對象並不是普通的明星作家這種高人氣行業,而是一位預言大師。

是的,就是那種神乎其神據稱已經看破未來知曉一切的大師。

簡稱預言家。

這位劉先生報警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位預言家預言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會打電話來請警察保護自己。

說起來簡直有些可笑,既然有空預言到自己的死訊,為什麼不能更具體一點預言到是誰殺了自己呢?當然,如果他真的有這個能力的話。

我對這件事情不屑一顧,覺得是報警人有些小題大做,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症,齊佳恒卻明顯不這麼想,他激發了十二分的好奇心,蠱惑著我一起把這個案子接了下來,我完全屬於被動卷入其中的。

電話裏,劉溫韋約見我們下午到一家咖啡館和他見一麵詳談。在此之前,我先一步將互聯網上關於他的那位“預言家”賀澤的事跡打探了清楚。

在網絡上,賀澤明顯擁有我想象不到的人氣與信徒,他本身年紀不大,甚至比我和齊佳恒還要年輕一些,照片看上去就像是個涉世不深的小青年,眉清目秀的,怎麼看都是個溫順的小哥。他有自己的私人博客,底下的粉絲數量之巨,令人咂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他的信徒奉為金科玉律,稱之為教父都完全不為過。

隻是我不明白,他是怎麼一步步做到這一點的。

對此齊佳恒似乎頗有想法,他點頭瀏覽著這位預言家過去種種光輝事跡——無非就是預言到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會發生的大事件,少數幾次大家可能還比較懷疑這人的真實性,認為不過是可笑的巧合,但是一旦次數多起來之後,就連那些最開始不相信的人都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真的能夠遇見未來了。

“人類是盲目的,喜歡隨波逐流,相信多數人眼裏看到的,嘴裏說出的。”齊佳恒對次下了一個結論,“就好像什麼星座、塔羅牌之類的,它們所做出的判詞和推測往往都模棱兩可,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出不同的意思來,人在麵對這些語言時會帶有自己的強烈主觀性,潛移默化地選擇了更適合自己的答案。這就是所謂的星座神準,塔羅牌有理的原因,根本沒有什麼新意,這位預言家也是一樣。你看,他所做出的預言都是非常模糊的推測,比如這一條,他說後天的上午會有不太美妙的大事件發生,並附上了一張紅色渲染的浮世繪風格圖像,結果兩天後真的發生了可怕的悲劇,茂世大廈突發火災,一共造成了三十二人死亡。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他又一次預言成真,但事實上,他本身的表述就是非常帶有引導性質的,不好的事情就一定是火災嗎?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發生不太美妙的事情,隻是這件事情引起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而這些人都樂於將火災這件事情套進他的預言當中。如果當天還發生了別的,比如台風、比如飛機失事,那些人還是會認為他預言成功了,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我撓撓頭,有意給他的理論製造些麻煩:“可是他不僅僅預言到了災難,隨預言附帶的紅色畫像不也印證了那天燒得紅透了半邊天的天空了嗎?這樣看來他的預言並非空穴來風吧。”

“哼!”齊佳恒冷哼一聲,看都不看我,“紅色在你眼裏難道就隻有火的顏色嗎?你忘了這世界上還有無數紅色的東西,比如血,比如紅旗,比如紅棗,甚至有的建築也是紅色的。那麼多紅色的東西,為何所有人都偏偏隻認為他說的是那天被燒紅的天空呢?”

齊佳恒莞爾一笑:“他很聰明,說了一大堆廢話,卻其實什麼都沒說,剩下的,都是其他人自己填進去的!”

“這就是那個預言家的真相!”

2

齊佳恒比誰都清楚那個賀澤的真正身份,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他,想從他身上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清楚這家夥的重點絕對不在那個還不知道有沒有的行凶者身上,相反,他更樂意調查的是賀澤本身的故事。

約定好的時間到了,我和齊佳恒準時坐在了咖啡廳的角落,但對方卻沒如時赴約,這讓齊佳恒有些不快,喝著卡布奇諾皺著眉頭。我和他在座位上等了有二十分鍾,一個閃亮的身影這才推開門從屋子外走了進來。來者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有些禿頂,地中海發型,身材矮胖,人倒是收拾得很整潔,穿的衣服一看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牌,隻可惜品味有限,本來好好的時裝正品,在這位手裏搭配起來簡直十二萬分的不搭,墨綠色的襪子露出皮鞋之外,棕色九分褲露出黝黑的腿毛,上半身的長袖衫更是凸顯了肚子的形狀,簡直慘不忍睹。最閃閃發亮的地方是他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幾近拇指粗細,暴發戶的特性顯露無遺。

“來了。”齊佳恒推了推我的胳膊。

我搖搖頭:“不會吧,不是看過照片了嗎,他才二十二歲,跟這人差著十萬八千裏。”

“誰說這是賀澤了,他是劉溫韋,賀澤的經紀人。”齊佳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劉溫韋,眼睛裏神色四散,像在捕捉什麼信息一般。

“不對啊,說好了約我們見麵,怎麼就他一個人來了,正主反而沒有到場?”我清楚地看到,中年男人獨自一人進了店,朝我們走來了,隻是他背後並沒有跟著那位預言家。

“誰知道呢,也許是怕太招搖過市吧,畢竟賀澤現在也算是小明星一個了,萬一被粉絲認出來也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齊佳恒嘴角都沒動,從鼻子裏哼出幾句。

交流間,那個中年男人已經走了過來,神情傲氣地看了我倆一眼,從嘴裏蹦出一句:“警察?”

齊佳恒掏出證件,對他示意了一下。

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我們對麵,完全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談話直奔主題:“基本的情況你們應該已經了解了吧,無論如何,賀澤都不能有任何的閃失。”這訓話的語氣,活脫脫像我們的頂頭上司,這讓我有點不爽。

於是我開始跟他對著幹,反問道:“那請問當事人賀澤先生現在在哪裏?我們需要跟他麵對麵溝通下,順便了解下關於他關於自己死亡的那個預言的具體情況。”

聽到這,劉溫韋似乎有些不悅,他不耐煩地擺擺手:“你以為他那麼閑嗎,大部分時候他都有活動和通告,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有什麼時間跟你們見麵。”

我不禁小聲嘀咕道:“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都能當自己是個小明星了嗎。”這話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劉溫韋給聽見了。

他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手指指著我嗬斥道:“你個小警察懂什麼,你沒見過的不代表就是假的,他才不是什麼騙子!我們是納稅人給你們開工資,難道你就這麼對待養你們的父母!”

我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有沒有搞錯?打電話來報警的人是你,現在說沒空見麵的人也是你,最後還要來指責警察辦事不負責任?真是頂天立地的一朵奇葩!

其實從他這怪異的穿著上,我就應該明白這家夥到底有多無恥了。隻是沒想到,我的情緒爆發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

我差點就站起來跟這家夥來一場真人PK,卻被齊佳恒用手攔住了。

他用眼神示意我冷靜下來,隨後眼珠一轉,盯上了劉溫韋:“我明白,對於你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但是對於我們警察來說,線索也同樣重要,你的目的是希望我能提前找到可能會害死他的凶手,當然需要毫無保留地將所有已知的事情講出來,我們才好幫助你們保護賀澤。不然真的被賀澤自己預言成功,他真的死了,那你豈不是就——”

不得不說,齊佳恒這家夥比我冷靜得多,他總是能夠直擊要害,對於這種人,暴力威脅或許作用不大,更能夠讓他感到恐懼的方式,應該是剝奪他所重視的一切。從劉溫韋的種種表現上來看,他最重視的東西,當然是金錢了。

一個人缺什麼,就會不自覺地往外炫耀什麼。這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這一身價格高昂的行頭,從根本上告訴我們,他不過是金錢的奴隸罷了。作為賀澤的經紀人,他還有足夠的能力去支付他巨額的花銷,但是一旦賀澤死掉,他恐怕就會失去此刻他所擁有的一切了。

權衡利弊之下,我想他應該知道如何選擇。

果然,劉溫韋臉色變了幾變,似乎不太想妥協,齊佳恒順水推舟接著說道:“本來你的報警毫無依據,既沒有收到恐嚇信,也沒有被人跟蹤尾隨,僅僅憑借一個預言家的不確定預言,派出警力對你們調查保護已經是例外,如果你們不配合,那我們就隻好回去了。”

說完,齊佳恒站起身來轉身想走,卻被劉溫韋拉住了。

中年人選擇在最後一刻妥協,他點點頭,艱難道:“你們等我電話,我去聯係他。”

3

我們終於見到了賀澤,那時候他還在睡覺,我們按了門鈴才將他叫醒。與我們想象當中完全不同的是,他似乎跟那個驕陽跋扈的劉溫韋不是同一類人。他此刻就坐在我們對麵,平寸頭,穿著一件素色T恤,很普通的牛仔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寡言得像是一個啞巴。

“怎麼回事?”我悄悄用胳膊抵了抵齊佳恒。

在來賀澤家之前,我以為他的目中無人應該比劉溫韋更甚,可見了麵才發現完全不是如此,他很安靜,目光柔和,甚至帶點小小的感傷。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偽裝,那又是怎麼和劉溫韋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的?

齊佳恒要有點傻眼,他早就斷定賀澤是個玩弄大眾心理、吹牛說大話糊弄人眼睛都不帶眨的主,可一見到真人的種種反應,說明他也萬萬沒想到。

“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趕緊問吧,劉叔說我明天在S市還有通告,得趕著去機場呢。”安靜的賀澤見我們久久不說話,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聲音細細小小的,好像生怕嚇著了我們兩個大男人。

我跟齊佳恒也不好再沉默下去,我開口道:“其實我們今天來找你,是想了解一下關於你的預言——”

提到這個話題,賀澤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就像是被人揭了傷疤一樣的窘迫感。

齊佳恒接過我的話:“方便的話,你可以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做出預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