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2 / 3)

天氣特別好,一早起來走到院中,本還發愁今天又要洗到何時,赫然發現盆裏的衣服都沒冒尖,大家抑不住發出低低的歡呼,臉上浮出笑意,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洗刷起來。

“太好了,今天的衣服不多。”小蓉朝我笑笑:“謝娘,昨天真是連累你了。”

“說什麼呢。”我故做生氣的表情:“之前你那樣幫我,我為你洗幾件算得了什麼。”

小蓉露出燦爛如陽光的笑容:“今天的衣服不多,我們早早洗完就可以休息啦。”她想到什麼似的:“啊呀,正好明天我們休息呢。”

我“嗯”了一聲:“怎麼啦?”

“啊?”小蓉仿佛很吃驚:“你不知道嗎?明日是麗妃娘娘的生辰啊。”

“我知道啊。”我不以為然,麗妃的生辰與我們的關係無非是沈羲遙要為她設宴慶生,各宮為此裁了新衣要我們洗,還不如平時。

“謝娘,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小蓉一臉哀求。

“我們怎能進去那種地方?”我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忙打消她非分的念頭。

“在禦花園。”小蓉一臉得色:“我打聽過了,皇上說春花爭豔,便設宴武陵春色。”小蓉想了想又道:“我們穿新發的宮衣,今年浣衣局與其他幾處除了料子其他顏色款式都是一樣的,就不會顯眼了。”

“絕對不可!”我語氣嚴厲,欲阻止她的想法,然後冷冷道:“絕對不可以去!你以為不打眼,可一旦被發現,死罪都是輕的。”我說著又柔省勸道:“小蓉,那樣的地方,那樣的場合,不是我們能去的。”

小蓉撅了嘴,使勁搓手裏一件衣服,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不再與我說話。

我歎口氣不理她,也專心洗起來。

“謝娘,”不久,小蓉又可憐巴巴地問我:“真的不能去嗎?”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將手在圍裙上擦擦才道:“小蓉,你想想我們是什麼身份,那裏又是什麼地方?皇上為麗妃設宴,守衛一定很緊。再說,我們不過是連禦花園都隻能去北角的低等宮女,更何況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混進武陵春色?”我看一眼站在遠處眯著眼打量眾人的知秋:“而且,知秋一定會看緊我們的。”

小蓉終於喪氣地垂下頭:“我知道了,謝娘。”

“謝娘,小蓉,不幹活在幹嘛?”知秋尖利的聲音傳來:“我看你倆還沒得到教訓,今天的飯不準吃了!”

我與小蓉對視一眼,都露出氣憤來,卻也無法。

夜晚我趟在床上,透過窗戶,晴好的夜空裏星光閃爍,好似隨手撒下的一把銀釘,璀璨動人。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吧。我這樣想著,不自主地歎了歎氣。再過一個多月也是我的生辰了。隻是自入宮以來,我便再沒過過一次生日。最多,不過是煮一碗銀絲麵來吃。

最得寵的日子裏,沈羲遙不止一次提起要為我普天同慶。可是,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先是等來了父親病逝的噩耗,之後,我便離開了皇宮。

在黃家村,我並沒有告訴過羲赫我的生辰,卻不知他怎會知道。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晚我收拾床鋪,赫然發現枕頭下壓了一個紅布小包,打開,一支鴛鴦荷葉紋銀釵出現在眼前。

“喜歡嗎?”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柔如潺潺小溪水。

“嗯。”我點點頭,心裏有巨大的欣喜和感動。

“羲赫,你怎麼知道……”我的話還未說完,他已輕輕攬我入懷,親吻我的額頭。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在我耳邊低語:“這圖樣是我自己畫的,你看可好?”

如何不好?古詩文裏說的還不夠多嗎?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鳥語花香三月春,鴛鴦交頸雙雙飛。” ……

那樣忠貞的鳥兒,一心一意、相親相愛、白頭到老。一旦失去一方,另一方也不再尋覓新偶,孤獨淒涼地度過餘生。

也隻有羲赫,能與我做一對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的鴛鴦我鴛鴦。沈羲遙,他是真龍天子,龍鳳雖好,卻不如鴛鴦情長。

我閉上眼,羲赫的身姿清晰地浮現出來,仿佛他就在麵前,隻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他的手,聞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氣,聽到他滿含深情的嗓音,看到他歡欣的笑容。

我的唇角微微上揚,如同做了一場美夢,或者,這確實是我的一場綺夢。

收回思緒,夜已漸深,我翻個身準備睡去,突然發現身邊的小蓉翻來覆去,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蓉,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擔憂地問道。

“啊?謝娘,我吵到你了?”小蓉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笑道:“我餓了。”

她這麼說著,我的肚子裏也傳來“咕”一聲。小蓉看著我,語氣裏都是歉意:“是我不好,今天你也沒飯吃。”

“要我說多少次啊!”我故作生氣:“沒關係的。”之後又關切道:“這麼餓嗎?”

小蓉搖搖頭:“我在想明天麗妃娘娘的生日宴。”

這丫頭看來還沒死心。

“謝娘,你不知道,我特別喜歡那些漂亮的衣服。”小蓉深深歎一口氣:“每次我洗的時候都在想,這樣華麗的衣服穿在身上會是什麼樣呢?是不是會把我變得美一些?”

“你已經很漂亮了。”我輕聲道

“唉??”小蓉應了聲,又道:“謝娘,怡昭容真美,就像畫上的仙子一樣。人也好,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我疑惑道。

“大家私下裏都說皇上不是真喜歡她。隻是因為她長得像皇後呢。”

我幽幽道:“不會的,怡昭容怎麼可能因為像皇後才得寵。再說,皇後在蓬島瑤台上休養了那麼久,皇上都沒有去看她,可見皇上並非如傳說中那般深愛皇後的。”

我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似乎是說服自己,讓我相信沈羲遙對怡昭容的寵愛並非源於我。盡管,那個傳聞我已不是第一次聽到,很久之前,皓月也跟我說起過。

“皇上不去看皇後,聽說是因為怕過了病氣,太醫們不允許的。”小蓉側翻對著我:“皇後娘娘到底是什麼病啊,這麼多年了還不見好。”小蓉自語著,我卻不說話。

“大家私下裏都說,皇後娘娘其實已經不在了。”小蓉在我耳邊低聲道:“淩大人和淩將軍不止一次請求探望皇後,皇上都拒絕了呢。尤其是這次,淩將軍凱旋歸來,說一切賞賜都不要,隻想見一見皇後,也被皇上婉拒了。”

小蓉咽了口吐沫,仿佛她本人親曆了現場一般繪聲繪色:“他們說,淩將軍跪在皇上麵前懇求皇上,說自大婚後他兄妹二人再未見過。此次,他不要皇上的任何賞賜,哪怕隻遠遠看皇後一眼也好。連淩大人也跪下來懇求皇上。”

小蓉說到這裏已十分興奮,聲音都微微顫抖:“可是皇上還是婉拒了,隻說自己也思念皇後,但是太醫明言皇後現在不宜見任何人,一旦皇後有所好轉,定會召兩位兄長覲見。”

“這也正常。”我眉心蹙起:“兩位大人思念胞妹是常情。皇後病重無法見人也是常理。”隻是心中隱憂再次湧上,哥哥此舉難免有逼迫皇上之嫌,萬一沈羲遙怪罪可就不好了。

隻是二哥他,我在被中抓緊了自己的衣襟,我明明跟他說就當做我已經不在了,好好效忠皇帝,不要讓淩家再陷險境,不要讓父親的悲劇再度發生。可他為什麼還要如此?還有大哥,一向以淩家興衰榮辱為己任,克製、恭謹、沉穩的大哥,怎麼也會縱容,甚至參與到二哥的胡鬧中去。

難道,二哥告訴了大哥?還是?

“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的腦中似有閃電劃過,克製了情緒問道。

“年節時的事。”小蓉訝異地看著我,想來是不明白我怎麼這樣問。

我明白了,我請張氏送給二哥的口信該是送到了。以二哥如今的權勢查出羲赫在皇陵並非難事,他一定怕我遭遇不測,怕我受苦,因此提出要見我來保我平安。

隻是,此舉太險啊!我不免擔憂起來。萬一,萬一沈羲遙感覺受到脅迫起了除去淩家之心?這不是不可能。

“所以啊,大家才說皇後恐怕已經歿了,皇上是怕淩家起異心才一直說皇後在病中的。”小蓉的聲音愈發低,生怕被人聽到般,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麼飄渺而不真實,令我一陣陣發寒。

我整理了心緒,淡淡一笑:“這些話你從哪裏聽說的?皇上怎會欺騙天下呢!淩家是大羲第一忠臣,就算皇後歿了也不會起異心的。以後這樣的話可別再信了。萬一被別人聽到,你可小命難保。”

小蓉撅了撅嘴,我見她似乎還要說什麼,輕聲轉了話題:“你不是餓了麼?明天就應該有飯吃了吧。”

蓉兒也笑了:“可不是,肚子一直叫著。”

我朝被子裏縮了縮頭:“睡吧,早點起就好了。”

次日我醒來就不見小蓉,找了幾個與她關係好的打聽,隻說她一早就穿了新衣出去了。我心中一驚,想來她還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自己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萬一被發現可怎麼得了!我思前想後,終於決定還是去找她,希望能在宴席開始之前將她拉回來。

果然,從一處角門進去,角落裏一塊巨石後,有小蓉緊緊趴在上麵的小小的身影。我悄悄上前輕輕拍了她就要拉她走。

“謝娘,你怎麼來了?”小蓉一臉驚訝。

“趕緊走。”我說著,卻見一隊侍衛進來戍衛,忙拉了她躲在旁邊一叢茂盛的花樹中。

這下,真的是走都走不了了。

麗妃生辰這天,清晨開始有陰雲團來,不過並不濃厚,又恰到好處地遮擋了驕陽,設宴是極好的。

宴席設在武陵春色一開闊處,周圍是芬芳宜人的鮮花碧草。筵席開始前,沈羲遙和麗妃還未到,其他妃嬪三兩站在柳蔭花下,執起羅扇,半掩粉麵,言笑晏晏。

小蓉極喜愛那些珍奇華衣,目光落在上麵就再離不開。我在那些鶯鶯燕燕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和妃站在一株海棠後,穿著碧水色楊花漫飛錦緞襇裙,頭上簡單戴了一對紫水晶缺月發釵,細碎的流蘇從烏黑的發髻上直垂下來,襯得一張白麵越發清冷矜貴。

她身旁站著一個女子,淺紫色的織錦紗衣上有繽紛的蝴蝶,梳宜春髻,簪一個扇形金八寶玲瓏簪,一排細密的短流蘇垂至頸間。她背向我,與和妃相談甚歡。我心中直是納悶,和妃一向不與其他妃嬪多來往,可如今與她麵前這妃子卻十分親密,可見關係非同一般。

正想著,遠遠有金黃的華蓋漸近,眾妃整齊站好,那女子也轉過身來,大方端莊的麵容上還帶著沒有收起的笑容。這麵容是那般的熟悉,我心一緊,是皓月。

“臣妾參見皇上。”如黃鶯出穀般婉轉的聲音整齊響起。

沈羲遙的身影剛走進這花苑中,那些高貴奪目的顏色齊刷刷拜倒,他卻沒有說話,隻懶懶一抬手,身邊的張德海便會意道:“各位娘娘就座吧。”

麗妃帶著得意而高傲的笑容伴在沈羲遙的身邊。身上那件蜜桃紅花間孔雀的織錦長裙襯得她麵若桃花,一派春風得意,豔麗無匹,更不用說那滿頭的珠光寶翠,熠熠其華了。

她是今日的主角,自然要好好打扮,生知這樣眾妃齊聚的場合,哪一個不是悉心妝扮,帶著適宜的表情,不時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投去溫柔嫵媚的蜜箭,渴望得到他的青睞與恩寵呢。

我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柳妃的身影。怡昭容坐在沈羲遙另一側,麵容恬靜,穿得也樸素大方,那霓色煙波綾花裙的顏色雖不出挑,卻顯得她神情開滌,窈窕沉靜。

“皇上,”麗妃甜得發膩的聲音隨著風傳來:“皇上為臣妾慶生是臣妾莫大的福氣,臣妾敬皇上一杯。”說話間她站了起來,風情萬千地一拜,一雙美目仰望著沈羲遙,那般嬌俏動人。一旁的小蓉看得眼睛都直了去,不住的搖頭讚歎:“麗妃真美啊。”

“起來吧。”不知為何,沈羲遙的聲音一直都淡淡的,好像麗妃的明豔,其他妃子的光彩都沒有入了他的眼。他的目光總是在飄渺中遊蕩,偶爾回神,又換上虛假微笑的麵具。

“皇上,”怡昭容輕柔似水的聲音傳來,沈羲遙側了身去看她,帶上了幾分真心笑容,卻不言語。

“怎麼不見柳妃姐姐?”怡昭容環顧了很久道,帶著幾分擔憂的語氣:“可是姐姐身體又不適了?”

沈羲遙還沒有回答,麗妃用絲帕按了按鼻子道:“柳妃妹妹這幾日身體都不大好,今日便不能來了。”麗妃做出媚笑看向沈羲遙:“皇上可要去看看妹妹呢。”

“昨日她不還好好的麼?”沈羲遙看了一眼立在他身後的張德海,聲音略有不滿。

“回皇上,柳妃娘娘夜裏受了涼,今日便??”張德海回道。

“哦。”沈羲遙的臉色有那麼一瞬暗黑的如同風雨欲來的天空,卻在下一刻便成了漫天的明亮:“既然柳妃不來,那就開宴吧。”

笙歌起,美人吟,胡姬舞,百花紛。一時間言笑晏晏,桃李芳菲下是踏歌而行,時光漫漫。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經久之前,自己也是華衣美服悠然其間的。隻是,我並不懷念,也並不向往,甚至在想起那爛漫春光的同時,不由一個寒顫,看到了那春光明媚下的陰暗。隻是,我終究要回去,終究要帶著最高貴的神情坐在沈羲遙身邊,借助他的權力,為我的不甘,我的怨恨,我的悲辛討一個結局。

“謝娘,你看那些妃子都好美啊。還有皇上,皇上今天和那日真是不同啊。”小蓉近乎貪婪地盯著沈羲遙,的確,他是一個讓人一眼就深深烙在心上的美好男子,尤其他還帶著帝王的身份。

可是,帝王卻不是任何人都愛得起的,愛他,就要做出永無回應的打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們回去吧。”我看到那隊侍衛去巡視其他地方,忙扯了扯小蓉的衣角。

“再看一會嘛,謝娘。你看,上吃食了呢。”她咽了口吐沫,眼睛都直起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其實不用去看,那誘人的香氣已經被風傳來。我閉了眼,是福字瓜燒裏脊,紅梅珠香,宮保野兔,還有繡球乾貝,炒珍珠雞。不由覺得胃中翻滾,灼熱的饑餓感襲來,喉嚨都酸澀起來。

我也是一連兩天沒有吃什麼東西了。

“趁侍衛離開咱們快走吧。”我勸著小蓉,自己已穿出那花叢。再在這裏待下去,危險太大了。

小蓉撅了撅嘴要出來,卻因著忍不住的一回頭被花枝拉到麵頰,不自主 “唉呦”了一聲。

“什麼人?”一聲斷喝如晴空炸雷,驚得我心一沉,攥緊了前襟。

“什麼人!”那是張德海的聲音,說話間已有侍衛奔跑過來。我強鎮定了心境,拉過小蓉跪在地上,低聲對領頭的侍衛道:“我們是浣衣局的宮女,經過此處實是好奇,就偷看了一眼……”

“是什麼人?”沈羲遙毫不在意的聲音傳來,閑閑地,卻十分冰冷。

那侍衛高聲回話道:“回皇上,是兩個浣衣局的丫頭在此偷看。”

“哦。”沈羲遙停了片刻,聲音十分隨和,好似完全不在意,但是話語卻令人遍體生寒。

“窺上之罪,是什麼處罰方法?”

“回皇上,窺上當處以死刑。”那侍衛臉緊繃著,十分嚴肅。

“麗妃,不是讓你與和妃協理後宮麼?怎麼還會出了這樣沒規矩的事。”他說的自然,卻能想見麗妃的驚恐。

“皇上,這……”麗妃緊張的聲音傳來,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不該怪麗妃姐姐的。”是皓月的聲音。我周身突然就湧上不適的感覺,仿佛吞了隻蒼蠅般惡心。

“皇上,浣衣局是奴才們的地方,應是內務府管的。”皓月解釋道。

沈羲遙“唔”了一聲:“既如此,今日是你生辰,死罪不祥,就由你來決定怎麼處置吧。”

麗妃的聲音在下一刻傳來,帶了狠厲:“不懂規矩的丫頭,帶下去杖責四十!”

我咬緊了唇,一旁的小蓉不住打顫。

“麗妃姐姐,四十怕是多了。”怡昭容求情道:“皇上,二十板已能要去人半條性命,何況四十呢。這樣的責罰與死罪無異,太重了。”

怡昭容說著朝這邊朗聲道:“你們上來向皇上,麗妃娘娘請罪,求麗妃娘娘開恩。”

她始終是善心之人,雖知這樣做會與麗妃結怨卻仍想救下我們的性命。隻是,若沈羲遙見到我,怕是不知會做出怎樣可怕的決定。

小蓉已經站了起來,哆嗦著就向前走,我猶豫地跟上去,剛繞出那大石,就聽見一個女人驚呼道:“謝娘,你們怎麼在這裏!”

是知秋的聲音。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滿是怒氣,如若我今日能平安回到浣衣局,怕日後也不會安生的。可是,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隻消看一眼沈羲遙猶如暴風驟雨前夕寧靜海麵的詭異麵容,那如同萬頃暗波般幽深的眸子下,分明有磅礴的怒火在醞釀。

“皇上,是奴才教導不周,這是我手下的兩個丫頭。”知秋甚至沒有得到沈羲遙的允許跪在沈羲遙麵前,戰戰兢兢道。

沈羲遙掃了她一眼,滿眼陰翦。

“皇上,”知秋似有什麼陰謀,眼裏精光一閃迅速道:“不瞞皇上,謝娘是昭容娘娘送來的,說是奉了皇上您的口諭,但始終不見文書……”她匆匆望了一眼麗妃,有點點邀功之意。

她話未說完,隻聽沈羲遙一聲怒喝:“住口!”

他的怒火仿佛從一道被撕開的小縫中點點泄漏出來,這縫會越來越大,直到最後,那肆虐的憤怒將全部傾瀉,彼時,將是什麼都阻止不了的風暴了。

“皇上,謝娘她……”怡昭容此時也慌了陣腳,跪在沈羲遙腳下。她一定疑惑,明明是沈羲遙親口允的,為何此時會有如此大的怒火呢?

在她的印象中,甚至在所有妃嬪的記憶裏,恐怕都沒有見過沈羲遙這般失態吧。他是至高無比的帝王,總是將內心最深的情感埋藏在淡淡淺笑之下。哪像如今,任誰都看得出皇上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