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鐵血濟南(3)(2 / 3)

既然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不妨順著這條思路繼續探討。於是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議得很是熱烈。冷丁高巍一拍大腿說:“嗨!有了!用什麼神像啊!便用太祖高皇帝之禦影如何?”

鐵鉉眼睛一亮,說:“這倒是不錯的辦法兒!燕王不是動輒‘我高皇帝親子如何如何’嗎?如今就將高皇帝禦影掛於城頭,看他還敢放炮不?”

盛庸也點頭說:“晤,這正是‘以其人其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然而高巍對他自己的這個好主意卻又搖起頭來。他說,高皇帝的禦影一時如何能找得到?若找不到,隻好請畫工們畫。可一夜之間如何能畫得出許多?況且,若畫得不像,豈不又是我等一條罪過嗎?鐵鉉便哈哈大笑道:“先生真是一時聰明一時糊塗啊!我們何必請畫工畫什麼禦影呢?便是找一些木片,上書‘太祖高皇帝神主之位’,你看燕王他還敢炮打嗎?”

高巍和盛庸聞聽也會心地笑了。當即決定快快付諸實施。

做這種“神牌”很是容易,隨便找幾個人,不到一個時辰便寫了上千件。寫好之後,鐵鉉又將這些“神牌”供奉著,燒了香,磕了頭。喃喃地向高皇帝的“神牌”解釋,這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謹請諒解和保佑雲雲。也別說,說這話時心裏竟酸酸的,不禁流出了眼淚。

後來又想起這實在是關帝聖君的功勞。沒準是關帝聖君的“顯靈”呢!於是鐵鉉遂又偕同盛庸、高巍等,來到那座不起眼兒的關帝廟,又是燒香、酹酒,感激關帝的啟示。答應勝利之後再來重謝。離開那座冷清的關帝廟時,夜已極深了。鐵鉉——這位鐵鑄的布政使,根本沒能眯眼兒歇息片刻,隻是將受傷的胳膊讓郎中簡單地治療了一下,又騎上馬巡城去了。

第二天上午,果如鐵鉉所估計的那樣,燕王調集了比昨日多一倍的重炮,對準了濟南西門城樓,準備給此門以毀滅性的轟擊。但是,就在發射檑石之前,城門上的兵壯們卻在鐵鉉指揮下,異口同聲高呼:“太祖高皇帝神主在此,看誰敢無禮!”這呼聲驚動了燕王。他向城上看去,果然有一塊塊寫著“太祖高皇帝神主之位”的“神牌”,或高懸於城樓上,或排列於雉堞之間。“神牌”的旁邊,還高燒著蠟燭,繚繞著香煙。他隻覺得“嗡”地一聲,頭脹得鬥大。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呀!大炮不能對準高皇帝的神牌,炮石不敢將“高皇帝”炸毀。否則,他將遭天譴人憤。

燕王發現那些神牌正映著日光,如金針般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隻好垂下頭閉上眼。他不得不承認,他常常是以“太祖高皇帝”這塊“神牌”來製服別人的,而今天,鐵鉉以同樣的“神牌”把他給製服了!

他隻好下令把所有重炮調轉方向,不得衝向“太祖高皇帝”。違令者斬!

當將領們問他,還要不要擊鼓搖旗,組織軍馬攻城時,他仍垂著頭,久久說不出話。他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燕王撥轉馬頭,心裏虛虛地馬蹄軟軟地回到了陣營中去。十餘萬準備拚死一搏的燕軍將士也都奉命後撤,退到各自的營房。

鐵鉉勝利了!他又取得了第四個回合的勝利!

鐵鉉以“太祖神牌”擋住了燕王的檑石,使城門不失。但他知道這辦法兒不能常用。太祖的神靈不會永遠地庇護著濟南。而濟南若想“固若金湯”,還是要靠守城軍民的刀槍矢石。

為激勵軍民鬥誌,鐵鉉決定在大明湖舉行一場大型集會。既可稱之為“慶功會”,亦可視為“誓師會”。

大明湖位於城之北部。古有“百泉彙流,平吞濟濼”之稱,由珍珠泉、百花洲、芙蓉泉、孝感泉等各處泉水彙成。它的水麵極其闊大,晉永嘉年間建城牆時將其分割,然而剩下的城內部分,也約合城區的四分之一。現在大明湖的北岸緊靠北城牆,湖水由曾鞏當年知齊州時修的水北門亦即“彙波門”注入小清河。

大明湖波光如鏡,是濟南勝景精華之一。後世的一位“老殘”先生遊大明湖時,說是“到了鐵公祠前,朝南一望,隻見對麵千佛山上,梵宇僧樓,與那蒼鬆翠柏,高下相間,紅的火紅,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綠的碧綠,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楓夾在裏麵,仿佛宋人趙千裏的一幅大畫,做了一架數十裏長的屏風。”這位“老殘”說的“鐵公柯”,便是後人紀念鐵鉉的祠堂。而鐵鉉在大明湖上誓師時,不是《老殘遊記》裏的季節,湖麵上看不到趙千裏的大畫,卻能看到幾百畝的蓮荷,能領略到“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分外紅”的風景。大明湖當時稱“西湖”,仿了杭州西子湖的名兒,它也的確如西子湖似的,水光瀲灩,山色空蒙,不管晴天雨日,都使人流連忘返。鐵公曾數次在這大明湖的湖心亭即曆下亭裏舉辦“文會”,飲酒賦詩。但是今日他不會有此雅興了。他身著戎裝,擐甲執兵,胸前吊著傷臂,鼓動軍民們誓死保衛濟南……那時候他和盛庸等文臣武將在湖心亭上向南昂立。湖心亭兩邊的水麵上排開些遊船畫舫——都沒有什麼遊客,而是滿臉殺氣的將士。湖心亭後麵是一大片蓮藕,本來是很風雅的,但是再後麵,作為背景的城牆上,卻是戰旗飄揚,鼙鼓聲聲。湖心亭的南麵由小船連成一條水上道路,一直通到南岸的鵲華街。這水上道路和鵲華街上黑壓壓的人群,也並不是來欣賞什麼湖上風景,而都是持了兵器(有的是持了鍁钁之類)擺出赴死的架勢。總之,在這個美麗的湖上召開這樣一個誓師會,人們目睹那田田荷葉和張開笑靨的菡萏,心裏會有一種特殊的滋味兒,似乎格外激發一種悲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