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雲:困獸思鬥,蓋死逮身,誠有所不得已也。都督宋忠,集兵懷來,茲日見攻,乃率銳兵八千禦之,兵刃才交,忠即敗北……當冀左右易心悔禍,念及親親,哀其窮迫,重加寬宥,使叔有更坐之望,下無畏死之心,如此則非特叔之幸,實社稷之幸。昔者成周隆盛,封建諸侯,締八百餘年之基,及其後世衰微,齊桓、晉文成一匡之功。雖以秦楚之強,不敢加兵於周者,有列國為之屏蔽也。秦廢封建,二世而亡,可為明鑒。今不思此,則寧有萬乘之主,孤然獨立於上,而能久長者乎?萬一必欲見屠,兵連禍首,無時而已。一旦有如吳廣、陳勝之竊發,則皇考艱難之業,不可複保矣。
苟固執不回,墮群邪之計,安危之機,實係於茲。建文帝如夢方醒,感覺到事態嚴重。他不得不放下什麼《周官》、“井田製”,而將注意力集中到燕王身上了。建文帝當即召集廷臣於武英殿商議對策。那被燕王指為禍國殃民奸賊的齊泰首先發言,要求皇上下詔削除燕王屬籍並聲罪討伐。然而有廷臣如徐增壽、王寧者則認為,燕王畢竟係皇帝親叔,倘發兵征討,實屬過分。齊泰麵紅耳赤爭辯道:“既然叛反,‘叔’又如何?詔書必明其為‘賊’,敵乃可克!”徐增壽、王寧等揣度建文帝的意思,是支持齊泰之議,便搖著頭,不再說話。此時另一位被燕王定為“奸賊”的黃子澄說:“北兵誌強,不早抵禦,恐河北之地遂失也!”幾經商議,最後建文帝終於決定發兵伐燕。
然而,在決定由誰掛帥時,建文帝頗傷腦筋。這年頭兒能征善戰的功臣武將已經不多了,幾乎皆被先帝當“棘刺”除掉了。僥幸留下的幾個,有的已無心征戰,得過且過,以圖頤養天年;有的又與燕王關係曖昧,藕斷絲連……而齊泰、黃子澄、方孝孺之輩,皆為書生,兵事非其所長,靠他們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那純粹是癡人說夢。於是,躊躊躇躇,挑挑揀揀,最終任命了長興侯耿炳文為征虜大將軍,而由駙馬都尉李堅、都督寧忠為左右副將軍,擇日出征。
耿炳文與太祖同為濠州人。其父耿君用從太祖渡江,在討張士誠的宜興之役中戰死,由炳文襲父職,領其軍。三十年來。守長興,克山東,下汴梁,征河南,取大同,攻陝西,破元平章乃爾不花於北黃河,討平蠻夷於雲南曲靖……功勳卓著。洪武年間所封的公侯之中,僅剩了他和郭英二人。由耿炳文掛帥,足可看出建文帝的決心。
選將之後,還要向全國發布“討燕”詔書。詔書出自方孝孺的手筆——邦家不造,骨肉周親屢謀僭。去年,周庶人橚僭為不軌,辭連燕、齊、湘三王。朕以親親故,止正橚罪。今年齊王榑謀逆,又與棣、柏同謀。柏伏罪自焚死,棣已廢為庶人。朕以棣於親最近,未忍窮治其事。今乃稱兵構亂,圖危宗社,獲罪天地祖宗,義不容赦。是用簡發大兵,往致厥罰。谘爾中外臣民軍士,各懷忠守義,與國同心,掃茲逆氛,永安至治。
詔書堂堂正正。無須掩飾,亦不用誇張。一如當年黃子澄所說:“大小強弱勢不同,而順異之理異也”。
與此同時,建文帝又派安陸侯吳傑、江陰侯吳高、都指揮盛庸、潘忠、楊鬆、顧成、徐凱、李文、陳暉、平安等,帥師並進。吳傑等各帥偏師步騎號稱百萬,共同北伐,以期直搗北平。又檄令山東、河南、山西三省供給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