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但知蜀人嗜辣,而不知蜀人亦嗜甜。此間於茶坊酒肆之外,另有甜食店。店中專售棗糕蓮羹等食品,而雞油湯團一項,尤膾炙人口。或謂在昔煙禁未申,此所以為癮君子設者。然觀於渝人酒席,恒多甜食,上說恐不盡然。有夾沙肉一項者,以肥肉切片夾豆泥爛熟,更以重糖蘸食,令人望之生畏,而渝人則目為珍品,此亦嗜甜之一證也。至於飯必備椒屬,此為普通現象。……唯川人正式宴客,則辣品不上席。”
“蜀本農區,而春日之菜蔬茂美,尤勝他省,當杏花開時,若筍,若韭,若菘,若碗豆,若蒜苗,皆肥嫩可口。川人所謂菜頭者,此際亦爛熟。其物為老芥之兜(以鹽醃製之,即川外之榨菜也),去葉,硬莖如鹿角,自兜上出,旅人見之,乃不解為何物。攜歸庖廚,剝其外皮,裏層如蘿卜,切片以脂肪物(雞油尤佳)烹之,則膚(腐)爛如葡萄,味美如雞汁,足快朵頤。江浙盛行川菜館,無人知嚐此異味,殊可惜也。”
“川境水果早熟,亦他省所罕見。國曆四月可食櫻桃,五月可食荔枝枇杷,六月可食桂圓桃李。唯土質少沙,氣候多雨,果均不佳,梨尤粗糙不可食。又橄欖結實特早,秋初乃與葡萄一同登市。他省人嚼橄欖取小,而川人食橄欖取大,亦不同之處也。”
重慶是山城,因山建市,地勢崎崛,無可展拓,所以建築頗有特色。“建樓為蜀中常事,而需費者則奇廉。蓋鋼骨水泥,建築固所罕用。即四麵磚牆,基礎堅固者,亦不易得。大都以木作架,以竹編壁,一客登樓,全屋俱動,平民世居,習不為怪。又如通衢商肆,樓高十丈,窗飾輝煌,百貨羅列,觀其外表,儼然滬漢模樣也。顧扣其牆壁,則蓬蓬然如擊鼓皮。蓋係砌磚作柱,於兩柱之間釘木條雙層作隔壁者。隔壁上糊泥灰,若牆厚尺許,其實中空無物,不堪拳擊。”
行。“川境故有代步,長途為馬,為滑竿,市區則用轎。轎為便於上下坡,乃兩竹竿,架一竹製之小座,質甚輕。轎杠亦異他處。前短而後修。滑竿狀如其名,以兩竹竿夾一竹片所編之厚簾,以簾腹端下凹,恰可為座。座上鋪衾褥,若繩床。更於竿上支竹枝,覆以布帳。人半臥其中,俯仰不移重心,為狀甚適。”
此外,風俗有特殊者。“重慶浴室,簡陋不如下江,然有三特點,可資談助。(一)每家浴室,均有家庭間。攜眷同浴,固屬正當。召妓戲謔,亦非所忌。(二)江上有船上浴室,亦分等級售座。筆者因聞不甚清潔,未嚐問津。然想象就江煮水,雖甚便利,而篷艙局促,當不甚舒適也。(三)此地旅館,均兼營浴室。家庭間論時不論人,亦一奇矣。”
日常生活,大致如此。別的作者或別的文本所言,可作補充。
頭纏白布,後被當局認為有礙觀瞻,在街上若被警察發現,則予以取締。但在家聽便。
本地人居家過日子,根本不吃早飯。上午十時為“吃上午”,下午四時為“吃下午”,有時夜間十時再吃一頓,名為“宵宴”(宵夜)。滿街都是飯館,故有“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說法。飯館時興用女招待,不僅端菜斟酒,還可以與顧客離座(大似今天被客人“買鍾”的三陪小姐)。玩得過頭了,亦曾被警察局取締。重慶的警察局管得寬,他們還出過禁止男女同浴的布告。
市內交通,除了轎子和滑竿,也有公共汽車。有一路、六路、七路三條路線,平均十幾分鍾可等到一輛,但上車很擠。擠不動的,可坐黃包車,但竹杠敲得厲害。城內隻有市中心和江邊兩條長馬路,還有大梁子一條短馬路,人力車可以拉去。住宅區或小巷非上坡即下坡石級,人力車走不通。坐人力車者應注意,車夫向上拉時,你必須頭胸向前,以減輕重量,向下拉時,必須身向後仰,否則難免翻車。
重慶地形,為一三麵環水的半島。北有嘉陵江,東麵與南麵為長江。嘉陵江北岸稱江北,是一個縣城,但在行政上與重慶關係密切。江北生活較重慶便宜,所以許多人在重慶工作,在江北住家,天天渡江往來。通往西南各地的長途汽車站,設在長江南岸的海棠溪。每天隻開一輛車,限乘十九人,購票需事先登記,有時要等上一個月才能動身。
渡江或乘渡輪,或坐木船。一九三八年秋天起,有甲乙丙三條輪渡航線。甲線從儲奇門到海棠溪。乙線由嘉陵碼頭到江北縣,丙線由嘉陵碼頭到長江東岸的彈子石。渡資均分等級,時間從上午六點到天黑為止。木船渡口甚多。此種木船,上海人稱舢板,四川人稱白木船,經長期使用後,表麵黑到極點,仍叫白木船。渡資較輪渡賤三分之一,但有危險,外地人不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