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被綁到樹上後意誌已經崩潰,不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反正保安隊長說一句他重複一句。保安隊長抽一鞭子說一句。保安隊長說有一名新四軍,阿四就重複說有一名新四軍,保安隊長說新四軍殺了鬆本和小個子日本兵,阿四也說是新四軍殺了鬆本和小個子日本兵。保安隊長想起了鬆本的腦袋被砸扁了,就問:“新四軍殺了鬆本太君,為什麼鬆本太君的腦袋被砸扁了?”
阿四跟著保安隊長說順了嘴,跟著保安隊長說能夠少吃苦頭。阿四同樣瞪著雙眼問:“新四軍殺了鬆本太君,為什麼鬆本太君的腦袋被砸扁了?”
“混帳!”保安隊長惱羞成怒,狠狠抽了阿四一鞭子,“老子問你鬆本太君的腦袋為什麼被砸扁了,是什麼人砸的,拿什麼工具砸的!”
阿四挨了狠狠一鞭子,痛得身子一哆嗦,哭嚎著:“我不知道嗬,我真的不知道!鬆本太君的腦袋被砸扁了嗎?為什麼被砸扁了呀?”
保安隊長一鞭一鞭抽著阿四,咆哮著:“你問我嗎!是老子問你呢!”
阿四受痛不過,雙臂雙腿又被綁定在樹幹上,動彈不得,掙紮不了,隻得恐怖絕望地哭叫:“少爺救命嗬,少爺救命嗬!我在甄家侍候了幾十年,我對甄家主人忠心耿耿嗬!”
甄耀祖冷冷地說:“阿四嗬我救不了你,你說了實話就自己救了自己。你老老實實回答隊長的問話不就是了嗎,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阿四哭著說:“可我真不知道鬆本太君的腦袋是誰砸扁的,是拿什麼工具砸扁的呀!我不敢亂說呀,我亂說了他會指使那狗咬我喉結呀!”
阿四渾身顫抖,涕淚俱下。他現在開始後悔了。蹺腳阿三敲響臉盆叫喊的時候他應該躲起來,別說甄家灣有很多僻偏的地方,就是甄家祖屋內也有很多房間,有幾間主人的房間裏還設有暗間,而且院子後麵還有盛放東西的地下室。阿四在甄家幾十年,這些都是知道的。甄家的人都走光了,那些房間全部空著,阿四隨時可以進去躲藏。可是阿四在包圍甄家灣的隊伍裏發現了甄耀祖,看見了甄家的主人阿四仿佛看見了主心骨,不由自主向甄耀祖奔去,做夢也想不到落到如今的下場。
保安隊長不耐煩了,又揮了揮手,那狗又一次竄出去。這一次沒有將二隻前爪搭上阿四肩頭,也沒有衝阿四吠叫示威,而是不聲不響撲到阿四身上,直接幹脆利落地從阿四身上撕下一塊肉。
“媽呀—”阿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保安隊長吆喝:“你說不說,你不說我讓狗一塊一塊撕下你的肉!”
“我說我說,你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阿四哀嚎,“鬆本太君讓新四軍殺死了,還把他的腦袋砸扁了。”
“用什麼砸的?”
“用鋤頭,用鋤頭砸的。”
“甄家有鋤頭嗎?”
“不對不對,我記錯了記錯了。是用榔頭,用榔頭砸扁的。”
阿四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他預感到今天是大難臨頭性命不保了,疼痛刺激他全身,恐懼籠罩了他全部思維。阿四不停地胡言亂語,不住地向甄耀祖,向所有甄家灣人求救。
“少爺救命嗬,念我跟隨老爺多年,服侍甄家多年,你發發慈悲救我一命吧!”
“鄉親們替我求求情吧。我阿四住甄家灣多年,我們和睦相處嗬,你們幫我求求情放我一碼吧!”
阿四苦苦哀求,聲淚齊下。甄家灣人不忍再看,紛紛低垂下頭,整個土場上的空氣壓抑緊張。寒山先生忍無可忍,義憤填膺,他分開人群,走到前麵,手指正使淫威的保安隊長,大喝一聲:“住手,你們這幫不知廉恥的東西。你們這是強民意,指鹿為馬!”
寒山先生義正詞嚴,威風凜凜地挺立在中村、甄耀祖和保安隊長們麵前。
“喔唷,”保安隊長轉身上下打量著寒山先生,用手中鞭子指著寒山先生,取笑道:“那個家夥的褲襠破了露出你這麼個東西來。”
“你們才是從褲襠裏掉出來的東西,不知廉恥,認賊作父,殘害百姓,數典忘祖的東西!你們的祖宗在地下也會感到羞於見人,感到無地自容,感到愧對天地生靈!”
“你這個老倔才,你這個老不死的!“保安隊長怒罵,舉鞭欲抽寒山先生。
甄耀祖上前阻攔,對寒山先生說:“已經跟你說過今天的事與你不搭界,也算是給你天大的麵子了,你何必自尋無趣呢?念你曾經教過我二私塾,好歹稱你一聲先生,你的身份已經非常特殊了,難道還想讓中村太君知道嗎?還不快快退下!“
甄耀祖其實威脅寒山先生,提醒他身份特殊的意思是他的兒子在重慶,一旦揭露出來中村定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