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知道的三反與肅反(1 / 3)

我知道的三反與肅反

親曆記

作者:晏樂斌

三反運動

1952年3月31日,我結束了在湖南資興縣和廣東欽州專區(現屬廣西)的土地改革回到漢口的工作機關——中南軍政委員會公安部執行處。機關裏正在轟轟烈烈地開展三反運動。我們這個處與錢、財、物接觸的人要多一些,被列為三反重點之一,派來了由中南公安幹部學校副校長王澤民(我剛參軍時就分配在這所學校學習)和中南公安部二處一位姓張的副處長率領的三反工作組,到我們處裏開展三反工作。三反的重點實際是抓“老虎”,已逮捕關押了我所在的行政科的科長雷誌寶,隔離審查了第一犯人夥房司務長王德凱,第二犯人夥房司務長彭生長,生產科長張玉階,看守員車軒富,審查了幹部夥房司務長郭文、行政科采購員王來運,撤銷了我們處長李子惠的職務。在一次鬥爭王德凱同誌的會上,有人追問他貪汙了犯人夥房多少錢財?王說:“我沒有貪汙公家一分一毫的錢財,我母親從小就教育我老實做人,怎麼還貪汙公家的財物!”衛生所護士鄧喜文追問:“王德凱你是聽黨的話,還是聽你媽的話?”王回答:“我聽黨的話,也聽我媽的話。”鄧又說:“放屁,聽你媽的話。”他一上來就讓王跪在一條板凳上,接著追問,王答非所問,鄧喜文上來將王跪的板凳踢倒,王摔倒在地上,鼻子與頭部撞的鮮血直流,站不起來,又有人說他裝死,用腳踢他,接著繼續批鬥,令其交代問題。就這樣輪番地對他刑訊逼供,批鬥、折磨了大半天,王一直堅持他沒有貪汙。

4月初的一天,組織上令我與派到我們處裏來開展三反運動的工作組成員、中南公安幹部學校的陳丹煉(陳與我是一同從湖南嶽陽縣參軍的學生,同時被分配在中南公安幹校學習,後他留校工作),到漢口一些商店,調查采購員王來運是否有貪汙、吃回扣問題。在路上閑談中,對他談起了我昨夜做了一個怪夢,說我在大雪紛飛的地方放羊,冷得發抖而凍醒。就講了這麼一個情節,回到機關後,陳丹煉卻為此編造了一個故事,向王校長彙報說:“晏樂斌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貪汙判刑,在新疆勞改隊裏下雪天放羊。”不了解情況的人還以為陳講的是真的,懷疑我有貪汙問題,晚上還做噩夢,知道情況的王校長對陳丹煉的彙報付之一笑,說:“你不要說了,晏樂斌前幾天剛從參加土改的地方回到機關,哪有什麼做夢勞改?”

幾天後,我從執行處預審科看守員夏仁義的宿舍門前經過,在夏的宿舍裏我們行政科犯人第二夥房司務長彭生長同誌叫住了我,我便進入這間房,彭問我何時從土改工作隊回來的?彭剛說這一番話時,夏仁義走了進來,問我到這裏來幹什麼?是不是同彭生長通風報信,互相勾結?我說不幹什麼,老彭問我何時從土改工作隊回來的。他不信,這樣我便離開這間房了。當時我不知道彭生長被隔離審查,誤進了他被隔離的地方。第二天預審科的預審員劉建中張貼了一張“內奸分子晏樂斌”的大字報,把我與彭生長“相勾結”,與他“通風報信”的“事”寫在大字報上。這是我參加工作一年多以來第一次蒙受不白之冤。對此,當時的組織審查了我一段時間,好在當時的組織與領導公正、公平,實事求是地對待了我。

那時的三反運動有一點亂箭齊發,凡是與經濟、財物有接觸的人,都被列為貪汙嫌疑、審查對象,我們執行處是預審、關押在押人員的場所,與經濟、財物打交道,又新建了一棟辦公樓,所以被列為三反重點單位。1952年7月三反結束時,被逮捕、隔離審查的8人,沒有發現一人有貪汙等問題,還他們以清白,全部解除了對他們的審查。

當時中南公安部有200多名工作人員,三反運動中有幾十個被審查,逮捕8人,逼死7人,運動結束沒有查出一個真正的貪汙分子。在被審查撤職的人中,有我們的部長卜盛光(原是抗日時的129師保衛部長),工作認真負責,在鎮反運動中是全國有名的功臣,但生活作風不夠檢點,有男女關係問題,三反一開始被撤職,新聞媒體公布後,引起了國內外極大震動與反響,後被降職調任武漢鋼鐵公司副總經理。80年代,他三反中的問題,在鄧小平幹預下為其恢複了名譽。我們的副部長錢益民原是四野戰軍保衛部長,1950年調任中南公安部副部長,三反開始後,他任四野保衛部長時的秘書蘇烈,從部隊向中南公安部寫誣告信,誣陷錢在解放天津時貪汙黃金。為此,錢被撤職查辦。後經查實,為誣告陷害,為其恢複名譽,調任湖北省法院副院長。政治保衛處境外調研科科長張一萍,抗美援朝時因挪用過科裏同誌們的捐款40多萬元(舊幣一萬元為後來的新幣一元),算作貪汙,由我們的副部長文敏生以“人民革命法庭”的名義,宣判張一萍死刑緩期二年執行。三反結束複查,係挪用,而不是貪汙,為其糾正,恢複名譽,後分配在武漢市一個勞改單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