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薛玲不予置評,隻是,再一次提醒道:“還有三分鍾。”
“你……”
杜秀英猶如被按了“暫停鍵”的收錄機一般“卡殼”了,顯然是沒料到,“感情牌”這一招,對薛玲這個九歲的姑娘,不僅沒能起到應有的效果,反還隱隱有些激怒薛玲,讓薛玲變得越發冷漠疏離到近似殘忍,心裏破天荒地浮現一抹叫做茫然無措的情緒來。
不是說,從小到大,都沒能體會到“父母疼愛”的人,特別向往豔羨這類情感。而,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心血來潮之下,想到了,就施舍一些這樣的情誼,就能將他們使喚得團團轉,哪怕外人再如何地為他們抱屈喊冤,卻也甘之如飴嗎?
得虧,薛玲沒有點亮“讀心術”的異能。不然,隔著細細的電話線,也能敏銳地探查到杜秀英的所思所想,到那時,別說中飯了,怕是連早飯都會吐出來!
“你究竟有什麼事?”這回,薛玲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單純地報時間了,而是幹脆利落地詢問起杜秀英來,話裏話外流露出來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的嫌惡和鄙夷,清楚地傳到了杜秀英耳裏,隻令電話這端的杜秀英,下意識地就拽緊了手裏的電話線。
“砰!”
電話這端的薛玲,聽到話筒裏傳出來的各種嘈雜聲,包括杜秀英措手不及之下發出來的尖叫聲、痛呼聲、抱怨聲和詛咒聲,對著天花板,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該慶幸,這個年代的電話機質量特別好嘛?換了後世,按照杜秀英這種摔法,別說電話會立刻就被切斷這件事,就說電話的質量,再多再昂貴的電話機,也不夠杜秀英“摔”的!
——不就是說話直了些嘛!至於這樣發脾氣呢?
好吧,在薛玲看來,方才,她那番直截了當地詢問,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而,杜秀英聽出來的“嫌棄和鄙夷”,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疑鄰盜斧”的現實版。
……
就在薛玲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著,思索著要不要趁機掛斷電話時,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杜秀英竭力控製著滿腹暴躁和抓狂,卻被暗啞低沉且隱隱帶上了急促的喘氣聲,出賣了當下情況的要求:“我要一百罐綠茶。”
不等薛玲反應過來,杜秀英又義正言辭地補充一句:“記住,要和你上次寄來的六安瓜片同樣品質的!”
瞅瞅,這一幅“本該如此”的理直氣壯!
然而,薛玲卻隻想嗤笑著問一句:誰給的勇氣?梁靜茹嘛?!
“你當我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塵,想要什麼東西,手指一揮,就能變出一大堆來呢?”
反了天了!
杜秀英柳眉倒豎,怒從中來,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之弦”徹底崩斷,對著電話那端就咆哮出聲:“薛玲,你這個不孝女,白眼狼,還記不記得,我是生你養你的親媽?這些年來,我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不說,你還這樣作踐我……有好東西,就隻知道送給外人,連自個兒親媽都不知道孝敬!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當初生下來的時候,就應該將你掐死,也好過現在像隻哈巴狗一樣,到處舔別人的口水……”
薛玲:“……”“畫風”驟變得,她都有些承受不起啊!
杜秀英啊杜秀英,你還記得,你這輩子,最嫌惡的就是農村那些沒什麼文化見識,就算有理,也不知道跟人掰扯清楚,隻知道用最粗糙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來達成自己目標的潑婦嗎?
杜秀英這一咆哮,簡直不得了啊!仿佛被打開了身體裏的某個隱秘“開關”一般,那罵人的話,要多犀利就有多犀利;要多風騷就有風騷;要多粗魯就有多粗魯。偏偏,還沒一句話是重複的。愣是讓薛玲這個前世今生,活了兩輩子,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都不得不為之歎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