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客廳一角,原本,正美滋滋享受著溫暖陽光和午後清風,頗有些暈暈欲睡感覺的棕竹,因為杜秀英那越來越高亢尖銳的咆哮聲,而被“驚”醒了。
此刻,它就瘋狂地搖擺著滿樹的枝條,一幅恨不得立刻就回到g軍區,盡情地折騰杜秀英和薛建平這對“無事不登三寶殿”,且,真正將薛玲當成某種“搖錢樹”夫妻的咬牙切齒模樣。
【這人是傻了吧?跟一個才九歲,還沒成年的小孩子談‘孝敬’?還說什麼白眼狼,我呸!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讓人見了就惡心的白眼狼……】
被人強硬地塞了滿耳朵各種糟心詞彙的薛玲,再次深吸了口氣,掐掉掛斷電話的念頭,以免一著不慎,徹底激怒杜秀英,從而讓杜秀英拋卻一切顧慮,仗著自己生母的身份,豁出性命般地算計拿捏自己。
雖然,其實,不論杜秀英使出什麼樣的招數,她都全然不懼。但,能用最省事輕便的法子,將一切隱患掐滅在萌芽狀態,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何樂而不為?
這般想著的時候,薛玲也瞥了一眼“碎碎念”到陷入某種癡狂狀態,而頗有些不能自拔感覺的棕竹,想了想,就輕輕地將話筒斜放到了桌上。
這中間的細微差別,若放在平日裏,杜秀英肯定能察覺到。不過,眼下,處於一種盛怒狂暴,或者,應該說是瘋狂激動狀態中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留意到這一點。
……
薛將軍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和往常一樣,依然是大白小白率領著雞鴨兔小弟們,列隊歡迎他回家,就連滿院的樹木花草,也都搖曳著枝條和他打招呼。但,沒能第一時間就見到薛玲這件事,讓他忍不住就加快了步伐,也是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客廳裏,手拿電話的薛玲,那一張淡然麵容下隱而不發的暴躁和煩悶等情緒。
這,可就奇怪了……
懷著這樣一種近似於“看好戲”的想法,薛將軍挑眉,帶上了一絲戲謔調侃之意:“玲玲,你在跟誰打電話?”
隔著細細的電話線,一道哪怕時隔多年,未曾見麵,卻發自骨子裏畏懼惶恐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了杜秀英耳裏。
那感覺,怎麼說呢?
猶如當頭潑下來一大桶冰水,無盡的寒意,順著每一個毛孔滲到身體裏,讓人瑟瑟發抖;又猶如一股陰風襲麵而來,渾身冷汗如瀑,膝蓋發軟,哪怕竭力支持,卻依然忍不住地癱軟在椅子裏。
杜秀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喉嚨裏,仿佛突然就被人塞了一大團棉花似的,根本就沒辦法發出正常的聲音來。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無助地發出“吱唔”的聲音,期望自己和薛玲能像其它人家的母女那般,在關鍵時刻,點亮“心有靈犀”的技能,從而將“電話”這件事搪塞過去。
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就如此刻,薛玲就歪著小腦袋,一臉的俏皮可愛:“爺爺,我在和媽媽打電話。”
末了,薛玲又對著電話,問道:“媽媽,你要和爺爺說幾句話嗎?”
薛將軍輕咳一聲,壓下到了喉嚨的笑意。
沒辦法,方才,薛玲那一個自認特別能突顯自己“嬌俏可愛”的動作,落到熟知她稟性的薛將軍眼裏,卻不吝於吃飽喝足,就懶洋洋地趴在椅子裏午睡的貓咪,正在夢裏享受著特別合心意的美味小魚幹,卻突然間就被人殘忍地叫醒後,那渾身的毛發根根直豎,四隻爪子摩擦著地板,喉嚨裏也發出“嗷嗚”的威脅聲,一幅下一刻,就會奮起傷人的暴戾凶殘模樣!
哪怕,打擾到她美夢的人,並非仇人,嚴格說來,也算是奉行“井水不犯河水”策略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例外。
——所以,這杜秀英又做了什麼?竟然能將一向脾氣好到讓人貼上了個“溫軟”標簽的薛玲,激怒到如此程度?
真不知是該欽佩,還是該歎息。